莫安低沉中略带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炸开,像一阵温暖的南风,卷过她心境。她绷着几月的脸终于有一丝松动,悲伤、宽慰,所有的感情在一瞬间炸裂开来,眼泪也终于找到了归属,顺着双颊慢慢流落。
粗糙的大手抚过她脸庞,寂如死灰的心骤然复燃,脸上的大手滑下,带着滚烫的温度,擦过她颈间,为她整理好衣领。
如果可以,她希望此刻就是永远。
但是秦老夫人尖锐的目光打断了这片刻的温情,莫安的手迅速的收了回去,接着快步离开回归他该去的地方。
而这时,秦老夫人也站定在秦雅的面前。
“莫安和你说什么了?”
“回娘的话,什么都没说。”
“你是在试图和我说谎吗?”秦老夫人凸起的颧骨尽显着刻薄,“离莫安远一点,记住,他是你姐夫!”
秦雅不在乎她的威胁,她的目光依旧追随着那个人,一盏盏觥筹交错,恍然间,她也可以想象成今天是自己出嫁的日子。
事实上,能得到莫安的一心一意,比做他名义上的妻子,要好上许多吧?
秦雅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回后厨告诉慧姨有关莫安的事了,她想告诉她,莫安是爱着自己的,他只是迫不得已。
只是她不知,慧姨已经握着那块喜饼,安静的在卧房中,与自己的爱人在阴曹地府相拥。
而在秦雅走后,食用了喜饼的宾客们都产生了不同的异样,悲伤的情绪笼罩在他们的心头,回想起人生中不畅快的回忆,浓重的压抑堵在心口,让很多人都忍不住宁愿将吃下去的东西给拼了命的吐出来。
酸臭的气息在庭院中弥漫,接下来的事就是东方琉璃所知晓的了,婚礼乱成一摊,秦老夫人病逝,秦雅也跟着病了。
“那既然如此般,也不算是你的恶报。”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般的来龙去脉,东方琉璃长叹一声,看来这事,他不得不接手了,“只是你可能与我说说,是谁让你来找我的?”
“还望东方公子恕罪,奴家既得高人指点,是万万不能透漏人家姓名的。”
秦雅福了福身,满脸歉意。
“罢了罢了。”一连串的事情砸落在小小杭州城,不是凭这么一星半点的痕迹就能破开谜团的,他还是替这位秦雅姑娘看病驱邪才是要紧事。
“还请秦姑娘过来让在下把把脉。”
“不必了。”那姑娘摇摇头,拒绝了东方琉璃的好意。
“那你是何意思?”东方琉璃这厢也不明白了,既然不是为求他诊病,又何苦拼死拼活的非要见他?
“奴家不是求东方公子救自己一条贱命。不管奴家与莫郎如何郎情妾意,他终究是别人的夫君,奴家不想做那不知廉耻之人,一条命而已,奴家舍得,奴家只是想求东方公子能保下莫郎,公子大恩大德,必将来世相报!”
“这——”东方琉璃犹豫了,自座上起身,道,“秦姑娘可是想清楚了?你这病也不是治不了的,不过是鬼怪缠身,阳气虚的厉害罢了。姑娘如此年轻——”
“奴家心意已决,请公子成全。”
秦雅打断他的话,又是盈盈一拜,跪了下去。
她这一生本该注定孤寂,可偏偏叫她遇见了莫安。思了凡的心如何收的回?与其日日夜夜让两人都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尴尬难免,不如放弃这尘世,就此结束。
前路漫漫,总有一日,他能忘记她吧?
“如此般,那便走吧!”东方琉璃见她心意已决,也不好多劝,只好拢了拢衣袖,准备出门。
推开门去,滴滴雨点打落房檐落在地上,在荒凉的街道上形成一条条小河,姬宫涅撑开一柄伞,替东方琉璃遮住了头上的一片阴雨。
“多谢。”
三个人踏入雨中,淅沥沥的雨水蒙起一片薄雾,缠绕在人腰间,恍如仙境。
这大概是她这一生中,最后一次看雨了吧?
在漠北中长了前近二十年,在江南烟雨中离去,似乎也不错呢。
素白的柔胰扣上大门上的狮子头门环,打着伞的秦雅突然转过头来!对这东方琉璃说道,“奴家还有一事相求。”
“秦姑娘请讲。”
“今日之事,还请公子不要同任何人说起。”秦雅看着他的眼睛,眸中一片凄凉。
“那是自然。”东方琉璃话音刚落,沉重的大门自里面打开,浓郁的阴气混杂着阴雨天独特的条件铺面而来。
“东方大夫?”开门的人看见门外的红袍,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冷下脸来,“秦雅小小姐已经于今日凌晨过世,东方神医还是请回吧!”
“凌晨过世?”姬宫涅愣了,那方才他们见到的,是——
转头,果然地面上除了一把油纸素伞和水渍一摊外,别无它物。
砰——大门已关上,东方琉璃苦笑着摇摇头,好一盘大棋,连他都算计其中。
他虽料到秦雅既口口声声只要他去医病,最迟今日必会寻他帮忙。却未料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来寻他帮忙。
“既然大门不让走,就走别处吧。”东方琉璃叹了口气,回头看向身侧的人,“会翻墙吗?”
姬宫涅还来不及反应,就见眼前人影一闪,那抹红衣一溜烟便没了踪影。
“动作还真快。”姬宫涅念叨着,绕到墙后,纵身一跃,也进入了院内。
“动作真慢。”一身红袍的男子在院墙下负手而立,看来已等候多时。
雨还在下着,脱离了伞的姬宫涅已经淋了个半透,可东方琉璃的身上却似涂了油脂般,一丁点雨星都不见。还不等他抱怨,那人捏了个诀放在他身上,顿时丝丝雨滴再也打不到他的身上。
“叫你进来是帮忙的,现在除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凡人是看不见你的。一会儿给我放机灵点,无论看见什么都别慌。”
“知道了。”姬宫涅暂时收起自己的好奇心,握紧了手中佩剑,跟在东方琉璃身后,从后院摸进了莫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