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你是扬国的大功臣了?”听完帝女的叙述,姬宫涅看着她,问道。
“功臣?”帝女冷笑一声,道,“你见过谁把功臣软禁起来的?”
自她的话语里,姬宫涅听出来浓浓的嘲讽。也无怪,扬帝对于他救命恩人的态度,确实令人费解。
“陛下,九公主命带红星,若此生不见外人,扬国必国力昌盛,传位万世;一旦与外人相见,那即将是扬国的灾难,亦是她的灾难。”
卜官的一句话,改变了她的一生。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特封九公主为帝女,封号定扬,赐府玲珑宫,免请晨安,钦此。”
“ 小九身体弱,你们以后无事就不要去打扰她了。”
“儿臣遵旨。”
一纸圣书,一句圣言,将她与世隔绝。
“陛下,陛下,臣妾肯请陛下开恩啊!九儿她还小啊!”
她的母妃哭的凄婉,在场官员无不动容,龙颜却依旧冷漠。若不是卜官说她命关扬国国力,这个冷漠的帝王,会留她这个弃妃之女吗?
“陛下,您这是变相的软禁啊!”
帝王薄情,哪管他人困苦?他所关心的,只有他的江山、他的帝位。
自此,她随母妃搬入了玲珑宫,像一只被关入笼中的金丝雀。深海夜明珠、蓝田紫镶玉、巫山檀香木、陈年杜康酿……无数奇珍异宝源源不断的运往玲珑宫。
百姓皆道:当今圣上专宠九公主定扬。帝女定扬一时成了扬国的传奇。
可她,并不快乐。
自打她懂事起,她就知道,她的父皇之所以赐她源源不断的宝物,仅仅是因为她掌握着整个扬国的命运,不是宠爱。
虽生在繁华之地扬州,她的心,却是灰色的。
可即便如此,她的内心,也从来没有恨过她的父皇,哪怕他对她们母女是如此的薄情寡义,她也从来没有恨过他。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母妃,那个温婉坚强的江南女子,深深的爱着他。她爱她的母妃,所以她说不要恨的人,她也会尽量去宽容他。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在她六七岁时,那年她的母妃病死,缠绵病榻之时。迷迷糊糊叫出那个人的名字时,那人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反而撤走了玲珑宫里最好的御医。
他迫不及待的,想让她死。
那个曾朝夕陪伴在他左右的女子、那个把青春甚至一生奉献给他的女子,到头来,连他一丝一毫的怜惜都得不到。
失去药石吊命的女人,没多久就病死了,出殡的那天,她披麻戴孝,自大殿前走过,看到那个高高在上的男子站在高台之上,冷漠的看着丧队。
她开口,说了一句令那个帝王立马绿了脸的话。
她说,“节哀顺便。”
姬宫涅记得这句话,因为那天,他也在现场,而且,是站在扬帝的身侧,亲眼目睹了他难看至极的脸色。
原来那个小姑娘就是她,姬宫涅的心中浮起一丝心疼。
“母妃走了以后,就真的只剩下本宫一个人,这诺大的玲珑宫,到处都是心机,到处都是杀气,只要一个不留神,便会万劫不复、粉身碎骨。”
她闭上眼,睫毛在眼前投下一片阴影。
他明白她的痛。
他也是自黑暗中走过来的人,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懂得其中的绝望。
可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尽力的去保护她?
姬宫涅被自己心底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自己尚且自身难保,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可她,还是个孩子啊!姬宫涅看了眼在自己身边的小女孩,她稚嫩的面庞透着疲惫,鬼使神差的,他就伸手将她揽入了怀中。
岁月寂静无声,潇潇簌簌的桃花瓣散落在两人身上,粉粉嫩嫩的,将事件所有的美好都囊括其中。桃花树下的少年与小小女孩,定格成了最美好的画面。
多年以后,姬宫涅回想往昔,那恐怕是他与红袖之间,最美的一段回忆了吧。
现实之所以残酷,是因为你明知前路坎坷,还得不停的走下去,无法停歇,所以哪怕那夜帝女在姬宫涅的肩头睡的多安稳,一觉醒来过后,她还是她,还得继续勾心斗角,在一场场残酷的宫廷斗争下,努力活下去。
两人都很默契的再未提起那天的事,那是一个耻辱、是一个禁忌,就如同姬宫涅埋藏在心底多年的那个秘密一样。
连触碰,都会觉得痛到无法呼吸。
平静的时光并没有维持太久,在刺杀事件时隔半年后,蠢笨的二皇子又开始蠢蠢欲动,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在雍国使臣出使扬国期间,说服了扬帝将帝女远嫁雍国。
那天,帝女的眼眶红的像兔子一般,她哭着来告诉他,她不想远嫁。
姬宫涅的眉头皱成一片,远嫁雍国,那就是说嫁给,他的皇弟?
他不想。
鬼使神差的,他温柔的替她擦干了眼泪,告诉她不要担心,这件事,他帮她来摆平。
接下来的几天,他消失在了玲珑宫中。再次出现的她是在圣旨之后,和亲的圣旨已颁布,不同的是,上面的九公主定扬帝女,换成了大公主红莲。
帝女对着圣旨的消息吃惊,惊奇于他是如何扭转乾坤、说服她那个顽固至极的父皇的。而风尘仆仆的少年靠着桃花树,漫不经心的炸下重磅消息。
“我想,用一场和亲和交换皇族名誉,没有人是不乐意的吧?”
是的,她的大皇姐,和她的二皇兄,珠胎暗结很久了。
这次送她去雍国和亲的主意,就是她那个大皇姐出的主意。却未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倒成了牺牲品。
没想到啊没想到,平日里冰清玉洁、骄傲至极的红莲公主,竟然能在背地里做出与自己皇弟私通的龌龊事!
事情终于被摆平,看着帝女脸上扬起的笑容,姬宫涅的心里莫名的觉得踏实。
接下来,就是耐心看好戏,看那个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恶毒女人是如何远嫁他乡,沦为权利的牺牲品的。
帝女可对她一点都同情不起来,毕竟,这是她自找的。
如果当初她不是故意陷害她,这报应,想必也不会这么快轮到她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