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妈,你什么时候成了烧窑的了?”
傅晓娅大惊小怪地扑过去,抓起茶盏上下左右仔细看了半天。
她才不相信,她一贯养尊处优的妈妈能做手工活:“妈,这么精细的东西,我才不信是你做的。”
许曼笛眉眼微扬,眼底漫出责怪之意:“死丫头,别乱动。烧窑师傅干活时,我在旁边帮忙来。”
傅晓娅咂舌,她小跑到傅璟枫跟前发表言论:“我妈真是矫情,烧窑师傅干活,她能帮什么忙啊。”
“哎,哥,苏棠,你们怎么不坐啊,傻站着干什么?”
傅晓娅傻笑着把苏棠拽到座椅前,一副主人翁的架势,对她佩佩而谈:“坐,你别看这些明式座椅看着硬邦邦,其实坐上去,比现代沙发还舒服。”
苏棠面上有僵色一闪而过,她无措地站着,偏头略带求救的目光望向傅璟枫。
傅璟枫走到她身边,清清嗓子开口:“爸,她就是苏棠,苏州的苏,海棠的棠,您的儿媳妇。”
他暗中在苏棠后腰出不轻不重地掐了下,苏棠回过神,不情愿地开口:“傅伯伯好。”
她记得傅璟枫说过,她妈妈早就去世了。所以,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坐在那里昂头挺胸的许曼笛,于是只对她笑了笑。
傅盛手里捏着佛珠,盘绕半天才接过苏棠的话:“苏小姐是南京口音。”
苏棠紧接着回答:“我妈妈是南京人,我是在永城长大的。”
“哦,南京是好地方,那里的海棠开得还好吧?”
傅盛戴在腕上的佛珠颤抖两下,他熟稔地倒水洗茶,说出来的话令苏棠不知所云。
他抬头,双眼盯着苏棠看,令她越发的不知所措,目光落在地上,她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傅璟枫扭头在她耳畔道:“南京也是我妈妈的故乡。”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足以令在场的人都听到。
许曼笛眉锋微狞,她高昂着头,右手随意一指,带着笑意的话听着却颇有冷:“苏小姐是吧,坐啊。自古以来,秦淮多美人,果然现在也是如此。
苏棠听到秦淮二字,脸色骤变,唇角颤动不止,几分钟后才恢复如常。
自古以来,秦淮名妓赫赫有名,许曼笛这样说她,简直是直截了当的侮辱。
“阿姨,我刚才说过,我从小在永城长大。而且,南京大得很,并不只有秦淮美人,更多的是铿锵玫瑰。”
不卑不亢地说完,苏棠觉察出,傅璟枫握着她五指的力气陡然间加大了。
傅盛抿口茶,出声叹道:“好一朵铿锵玫瑰。”
许曼笛脸上的笑完全敛没了,她厌恶地瞅着苏棠,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脸色嗖地拉长了。
面对青春靓丽的美人儿,她不免有些伤怀。
想当年,她许曼笛也是永城有名的美女。
可惜,岁月流逝,她自以为保养的很好的容颜,和苏棠一比,时光的无情摧残立刻彰显无遗。
“妈,你干嘛老盯着苏棠看啊,色眯眯的。”
傅晓娅一屁股坐到许曼笛身旁,五指在她眼前乱晃。
许曼笛回过神来,瞪了傅晓娅一眼:“没大没小,瞎说什么呢。
“好了,都别在这儿坐着了,我让李嫂提前做了一桌子菜等你们呢,早点开吃吧,免得凉了。”
傅盛垂头俯看着杯盏里的茶水,默不作声。
傅璟枫拉着苏棠站起来:“李嫂的手艺很不错,许姨有心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牵着苏棠朝餐厅走。
傅盛忽得抬起头,望向他,眸眼中笼着淡淡的疑惑。
许曼笛僵坐在那里,头有点晕,似乎这是傅璟枫第一次这么谦和地称呼她姨,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妈,走啊,你发什么楞,爸和哥他们都走了。”
傅晓娅的声音把许曼笛从懵怔状态中唤回来,她站起来,嘴角浮起一丝诡笑。
傅璟枫头一次对她这般尊敬,不就是不想让她为难那个狐媚子私生女嘛。
许曼笛心想,你想一个许姨就收买我?
连窗都没有,哼!
刚坐到餐桌边,许曼笛就开始挑刺:“苏小姐,主人还没坐下,你就准备开吃了?挺自觉的啊。”
苏棠撩了撩发,面容有些窘迫:“没有,许姨,我也才刚坐下。”
“是我逼她坐下的。”
傅璟枫冷冷睨视许曼笛一眼,口气突然恢复了以往的生硬和森寒。
端起酒杯,红葡萄酒滑入许曼笛口舌间,味道更美,可是她心情不但不美,还隐隐约约有些发堵。
“苏小姐,你不必拘谨,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傅盛终于开口了,他短短几句话,令原本压抑的气氛松懈了许多。
傅璟枫眉锋扬着好看的弧度,他先给傅盛舀了碗莲子羹递过去,又为苏棠盛了大半碗鸡汤。
“李嫂熬鸡汤喜欢放山楂,营养不上火,多喝点。”
他把青瓷小碗推到苏棠面前,语气温和,给了苏棠一种如沐春风的错觉。
许曼笛夹菜时,无意中看见苏棠高耸的前胸,心中更添一丝郁闷。
因为她从二十多岁起,就经常被姐妹们嘲笑是飞机场。
苏棠穿得白裙子领口是鸡心状的,缀着一圈蕾丝边,更加凸显出她傲人的双峰。
“苏小姐,你是第一次来傅宅吧?”
许曼笛突然出声喊苏棠,骇得她筷子一搅,夹的菜差点就掉在桌上了。
迅速地把菜丢进口中,苏棠马马虎虎嚼了两下后,才回答:“恩,许姨,傅伯伯,我是第一次来做客。”
傅璟枫抬眸,清冷的声音反驳她的话:“不是做客,是见家长。”转脸,他又问傅盛:“爸,您对糖糖还满意吧?”
“不,我和傅先生,只是普通朋友。”
苏棠吐出一口气,淡凉如烟的语气令在场的人震惊。
她的头发柔柔地披在脑后,墨色晃眼,发丝如波。对着傅璟枫讪讪一笑,眸眼中有她独特的小狡黠。
傅璟枫薄唇微张,并不言语,只是看着她淡淡的笑着,盯得苏棠一阵恍惚。
她有些不安,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许曼笛的声音打破了僵默,她乐呵呵地笑着:“苏小姐这是因为有自知之明,知道你私生女的身份配不上我家璟枫?”
“其实,做朋友也好,璟枫这孩子总是三分钟热度,没长性,呵呵。苏小姐,欢迎你常来傅宅做客。”
许曼笛尖酸刻薄的话,令苏棠脸色尴尬,嘴巴张开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她刚才说,她和傅璟枫只是普通朋友,那么,她还能有什么话反驳许曼笛的轻视呢。
倒也无所谓,反正苏棠觉得,她以后和许曼笛不会再有什么交集,她想图点口舌之快,就让她如愿好了。
苏棠用淡淡的微笑回应许曼笛,她平静的模样,令许曼笛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堵得难受。
“糖糖就是调皮,当着长辈的面,也敢开玩笑。要真是普通朋友,我傅家的祖传玉镯,怎么会戴在你腕上?”
傅璟枫的话,令苏棠勉强撑着的笑容顿时僵住,扶在餐桌边的手臂也是一顿。
腕上的玉镯,是傅璟枫昨日强迫她戴上的,他给她的时候,并没有说那是傅家祖传玉镯。
苏棠手指抵在玉镯上,微凉的寒意直入心底。
抬起头,碰上傅盛严肃的表情,她溢到嘴边的话不自觉的咽了回去,左脚抬起来,对准傅璟枫的脚,狠狠踩下去。
“糖糖,别闹,当着长辈的面,老实点。”傅璟枫面上挂着怪笑,调笑一般的话语令苏棠懊悔不已。
早知道踩一脚到了他嘴里成了调情,她才懒得碰他。
傅盛注视着她手臂上晶莹剔透的玉镯,声调里带着苍老的疲惫:“这个镯子,是你妈妈去世前给你的吧?”
“是妈妈让我替她交给她儿媳妇。”
傅璟枫这么说,傅盛也不好在勉强什么,毕竟感情这种东西,干涉不来。
望着那个玉镯,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温柔娴静的面庞,不由得站起身,语气悲切地道:“你们慢慢吃,我有点累了,先回房休息。”
许曼笛紧接着站起来,扶住他的胳膊:“老爷,我送您回房。”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静静,你陪着孩子们聊聊。”傅盛猛地扭过身子,甩开许曼笛的手。
他当着傅璟枫的面,这么甩开她,使许曼笛心里生出极大的怨气。
她冷冷瞅着苏棠腕上的玉镯,眼中燃起一团烈火,仿佛要把那水润光泽的镯子烧成灰。
因为她知道,傅盛之所以刚才对她态度冰凉,是因为在傅璟枫的有意提醒下,他想起了他的发妻白静。
眸中泛着火光,许曼笛没好气地盯着苏棠,嘴角露出鄙夷的嘲讽:“我前几天刚飞去香江,买了几套衣服,一共花了好几十万呢。”
苏棠不吭声,依旧会给她一个淡然恬静的微笑。
反倒是傅晓娅很激动,她揪住许曼笛的胳膊,惊叫:“哇,妈,你发横财了?有没有给我买点东东啊?”
“晓娅,你才回国几天,衣帽间就塞得满满的,再给你买,放哪里?”许曼笛斜睨傅晓娅一下,随即把目光转回苏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