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我妈出了什么情况?”
感觉傅璟枫的脸色不太对劲,苏棠心口忽得一咯噔,陡然间变得惶惶不安。
“糖糖,你要坚强。”
傅璟枫嗓音略显干涩,惊动着迷蒙的晨光。
高大的身躯被熹微的日光拉长,淡薄的亮度中,他眸光收敛,唇角扬着似有非有的寒气。
苏棠头一次见他如此怪异的神色,表面上淡定的眸色里,有掩藏不住的忧郁,整张脸线条发木,好似在克制着某种情绪。
“傅璟枫,发生什么事了?”
苏棠的直觉告诉她,一定有什么事,而且,能让傅璟枫反常的事,肯定是大事!
“你快告诉我,是不是我妈出事了?”
“糖糖,换好衣服,我带你去医院。”
傅璟枫薄唇轻抿,墨瞳里迸发着锐利的气势。
苏棠的脸嗖地白了,她双手无意识地握在一起,掌心里的温热一点点散去,最后只剩下冰凉的冷意。
黑压压的雾霾涌入她心中,苏棠面如死灰,唇角喃喃抖动:“我妈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
浑身的冷汗都出来了,苏棠的心跳的节拍快慢不一,混乱得不成样子,呼吸艰涩滞障。
“傅璟枫,请你告诉我,我妈到底怎么了?”
“突发性脑出血,已经送进抢救室了。”
傅璟枫说完,苏棠随即跳下床,光着脚朝外跑。
“站住,糖糖!”
他的呵声震得苏棠耳畔嗡嗡乱响,她呆滞地停在原地,任由傅璟枫给她换上半袖长裙。
“怎么,鞋也得我给你穿?”
苏棠听到他讥讽的声音,麻木地垂下头,双脚踏进傅璟枫为她准备的凉鞋中。
突然之间,她呆滞的脸色变得愤怒:“一定是有人捣鬼了,要不然,我妈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脑出血!”
“不论什么原因,你给我先保证你自己好好的!”
傅璟枫牵着苏棠的手,两个人朝停车场走去。
他的步伐沉稳有力,她的脚步急促紊乱,两个人手牵手奔跑在晨光中,背影皆笼上一层淡淡的阳光。
傅璟枫和苏棠来到抢救室门前时,高明早已到了,他立即汇报:“傅总,苏女士已经进去半个小时了。五分钟之前,医生出来过一次,让家属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苏棠脑子一懵:“准备什么?”
“苏女士突发脑出血,加上她本身是植物人,所以,手术会比常人手术风险大那么一点点。”
高明审视着苏棠的表情,尽量往轻里说。
“不!”
苏棠深深吸入一口气,凄厉的吼叫虽然只有一个字,传到傅璟枫耳朵里,却有缕缕不绝的回声。
跑到抢救室门口,用力地拍打门,苏棠撕心裂肺的话,让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妈,你别吓我啊。”
“妈,都怪小棠没保护好你!”
“妈,求求你,不要吓唬我,快点出来!”
傅璟枫皱着眉头走过去,强行把她搂进怀里,他身体的热度温暖着她刺骨寒凉的体温。
“放开我,我要进去,看我妈!”
扭动着身子,苏棠用力挣扎着。
她原本温婉悦耳的声音因为激动而覆上了一抹嘶哑,一如她的心,慌张、凌乱。
傅璟枫气息粗重,浑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他强势的箍着苏棠:“别乱动,林医生亲自主刀,你不用担心,听话!”
“傅璟枫,你放开我,里面躺着的是我妈,又不是你妈,你当然不用担心了!”
苏棠双手抵着他的胸膛,玉葱般纤长的手指狠狠掐了下去。
傅璟枫坚挺的眉宇蹙了蹙,他忽然一下子松开苏棠,顺势推了下她的后腰:“好,你去吧!”
“你到门口继续闹啊!”
“继续踹门,继续嚷叫,好让里面的医生护士都听见,好让你妈妈手术被你吵得进行不下去!”
苏棠的脚步骤然停下了。
她踉踉跄跄地倚在刺白的墙壁旁,娇弱的身躯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傅璟枫心里忽然泛起一丝沉忧,他疾步来到她身边,头微偏,长眸中凝着与生俱来的王者霸气。
他用命令地口气对苏棠道:“那边有椅子,你就不能坐下,乖乖等着么?”
苏棠泛红的眼角簇着一抹冷光,她茫然地注视着抢救室苍白的大门,复杂不安的心里滴着鲜血。
“小时候,我经常和我妈妈说,等我长大了,她就可以享福了。结果……”苏棠泣不成声,凄切的声音钻入傅璟枫的耳朵,令他隐隐作痛。
傅璟枫没有说话,只是将她紧紧搂住,两个人之间,几乎是一点缝隙也没有。
苏棠没有挣扎,也没有任何举动,她嘴角喃喃不止。
“妈,你一定要撑下去。”
“小棠说过,要让你享福,你不能让我食言!”
傅璟枫揽着她的后腰,狂热的吻落在晶莹的泪珠上,他吮吸着她的苦涩,坚定地道:“别怕,我岳母一定没事的。”
苏棠仰着头,不断地深呼吸,在心里告诫自己,无论如何,她不能倒下。
她如果倒下了,谁来照顾她妈妈?
她用力深呼吸,逼迫滑出眼角的泪倒回去。
从小在单亲家庭里长大的她,原以为自己早已可以不惧万难。可是,经历一次又一次的灾难,她觉得这次,她自己一个人,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
“糖糖,不要怕,你还有我!”
傅璟枫陡然出声,打破了沉闷的寂静。
苏棠抬起头,泪眼迷离地看向他,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再承诺:“你放心,你的妈妈,是我的岳母,不论花费多大的代价,我都在所不惜。”
他抬起手,温柔地拭去她脸颊的泪水:“别哭了,再哭会变丑的。”
“那么,你愿意为了我,和梁家对抗吗?”
苏棠突然这样问,令傅璟枫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沉声反问她:“怎么,你怀疑梁家对你妈妈下手?”
“安夫人是梁家独女,我妈妈病情忽然加重,和安欣、和梁瑾茹脱不了干系!傅璟枫,你愿意帮我查清真相吗?”
苏棠充满恨意的双眼中,漫入一丝期待。
傅璟枫没有回答,苏棠的心也随着他的沉默一点点沉下去。
她冷冷自嘲:“我真是太自作多情了,你怎么会为了我,和掌握永城大半财权的梁家过不去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手指头越捏越紧,一字一句地说完,肺腑中有窒息般的痛感。
这时候,急救室的大门打开了,苏棠扑上去,傅璟枫赶紧跟过去。
满手鲜血的林柏杨戴着大口罩,看到苏棠后,他满眼疲惫地摇头:“手术虽然并没有失败,但是,病人情况不太好。”
旁边一位护士走出来,拿着一张纸询问:“你们谁是家属?”
“我是病人的女儿。”
苏棠极力隐忍着情绪,尽量让她哽咽的声音听起来清楚一些。
护士随即把那张递给苏棠:“这是病危通知书,家属请做好心理准备,注意保持安静。”
司空见惯口气里,有疲惫的麻木,苏棠骤然扑上去,拼命地撕扯护士的衣服:“我不要病危通知书,拿走,拿走!”
“你们不是白衣天使吗?为什么,为什么不赶紧去救我妈妈!”
傅璟枫用力把苏棠扯入怀中,他狠狠禁锢住她,不许她挣脱出他的怀抱,之后,他问林柏杨:“你们医生总是先说最坏的情况,告诉我,最好的情况是什么?”
“最好的情况是,病人保持植物人状态。”
傅璟枫眉锋一挑,锐光迫人:“好,那么,我就要最好的情况。倘若你们做不到,NG可以关门了!”
护士第一次遇上,这么不讲理的病人家属,不满地抱怨:“这也太强人所难了!”
林柏杨深拧的眉头忽然展开:“有一个手术方案,极为冒险,但是倘若成功了,不但能保证最好的情况,病人也许还有机会醒来。”
“什么手术?”苏棠急促地询问。
“开颅手术。”
林柏杨稍作停顿,接着继续道:“之前,因为病人出车祸的淤血位置出于脑干部位,所以不敢开颅。
现在,病人又突发脑出血,出血的血管在小脑处,与之前淤堵的部位只隔了层髓鞘,我们可以用介入……”
林柏杨说得头头是道,每个词汇落进苏棠耳朵里,都是触目惊心的惊颤。牵一发都能动全身,人脑是身体最为重要的部位。
开颅手术到底有多少把握,她不敢问,生怕得到一个渺小地接近零的数字。
傅璟枫沉着地揽着她,出口问:“林医生,开颅手术有多大的成功率?哪怕不能百分之百,至少也要百分之八十!”
“不好意思,傅总,只有大概百分之二十的成功率。”林柏杨想了几分钟,才吐出一个数字。
这个数字,令傅璟枫十分不满意:“才百分之二十,林医生,你以前那些成功的病例,也是这么冒险得来的吗?”
林柏杨无奈地耸耸肩膀:“傅总,百分之二十,我已经是往乐观里算了。如果不进行二次手术,那么,连着百分之二十的机会,恐怕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