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习习,江面波光粼粼,映衬着岸边孤单影只的倾辰烨,身旁地下也已经聚了许多空的酒瓶,待最后一口酒入喉时,夜色已经很浓重了。醉眼朦胧间,望着江面,隐隐浮现着蓝瓷瓷的一颦一笑,倾辰烨想要抓却抓不住,“瓷瓷,等着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凌晨时分,天色微微朦胧。倾辰烨用手扑了几掌江水清了清面,加上晚风一吹,清醒了不少,望着遥遥可望见的对岸,倾辰烨咬了咬牙,将身上外衣褪去,凭着一身酒气,真的跃入了江中。开业吉时到,工作室锣鼓喧天,舞龙舞狮助阵。萧正丰,陆轩等重磅宾客的到来,使得工作室的人气旺了不少,工作室的前厅准备了甜点香槟,看着左彧以及归去来的陈元几个在帮忙招呼着,蓝瓷瓷欣慰了很多,也甚至感激,明知某个人今日是不会出现,但还是不自觉地向四周眺望,有些期盼,每每这时,蓝瓷瓷都会忍不住自嘲自己,还真是敢想啊!当仪式开始,覆盖在门头匾额之上的红布被缓缓摘下,古色古香的设计叫在场的人不住禁叹。一个古体“念”字让人疑惑的同时也感叹这名字的独特。望着念蓝瓷瓷的眼圈有些发红,随即移开目光朝众宾客,尽量强压自己要保持微笑,“非常感谢大家的光临,可能大家对我这店名有些疑惑,没关系,现在欢迎大家进店,边享用点心香槟,店中的一切风格饰物会让大家慢慢理解的,每个人所定制的,皆是自己心中所念以及心中所记,因此我们念会用最好的技艺满足大家的心中所念。”
陆轩以及萧正丰相视一笑,皆带头鼓起了掌,众多围观之人以及宾客也跟着鼓掌,蓝瓷瓷朝两位投去感激之意。掌声之中,一身湿漉漉加疲惫的倾辰烨出现在了人群之后,望着那个念字,感慨万分,今日是她最重要的日子,能看着她脸上所洋溢着的满足,倾辰烨便也知足了。蓝瓷瓷目光游离之时,一双充满疲惫却深情款款地眸光刺痛了她的双眼,虽然戴着这个鸭舌帽,但蓝瓷瓷肯定,那就是是倾辰烨,他居然回来了?即使周遭人声鼎沸,嘈杂胡乱,但却阻挡不了两人的眸光相聚。见蓝瓷瓷一直看向一处,左彧顺着她所望之处看去,果然,是倾辰烨回来了,看他浑身湿透,一身狼狈,又戴着鸭舌帽以防被人认出,这家伙不会是从独静岛游着泳回到对岸的吧!不过见蓝瓷瓷那满眸深情,但深情之中却隐隐的忧虑,左彧就已经明白店名为何是这个字了,里头,倾注了太多的思念,以及回忆,或许,不能相守,亦不愿相认,也只能是这样了。蓝瓷瓷走至郑羿身旁,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之后,便携着众宾客进了店。宾客陆续进入店中,外边的人渐渐减少,倾辰烨见蓝瓷瓷在店内忙活着,估计是没有时间理会自己了,于是将鸭舌帽沿往下压了压,转身离开。刚走至拐角处,便被人拉了过去,定睛一看,是郑羿,“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倾辰烨见是郑羿,随即你愤愤地甩开他,“我这副鬼样子还不是你害的?”
“我害你什么了?”
郑羿迎面便闻着这家伙身上一股浓浓的酒味了,“你不要告诉我你是趁着醉酒,从岛上游着回来的?”
“关你什么事儿?”
倾辰烨眼睛有些犯困,体力有些不行了,一手撑着墙,“我这么狼狈不都是你搞的,不是很讨厌萧婉吗,那,那干嘛还跟人透露我的,我的行程……”“你脑子是不是被水浸了,傻了?”
郑羿扶住倾辰烨,“我痴呆了也不会跟她透露你的信息啊,真是的,你是被她美色迷惑了吧,说什么都信。”
倾辰烨有些不敢置信这个萧婉会这么做,“难道她一直在监视我的行踪?”
“此次独静岛之旅,你应该已经有发现了吧,要不然会这么狼狈回来,”郑羿道,“快,我扶你进去换身衣服!”倾辰烨开始些无力了,“去哪儿?”
郑羿便拽着倾辰烨,边道,“店里,二楼有房间,衣服呢我已经让人回去取来,上去洗个澡,估计就到了的。”
“现在进去不太好吧?”
“谁让你这么进去了,店设了后门,放心吧,没人看见,”郑羿朝倾辰烨贴耳说道,“这可是……”肩膀突然一重,郑羿才发现这家伙已经昏睡了过去,摇了摇头,表示无奈,“真的是不要命了,不过,可以想像,此时此刻萧大小姐吃瘪的样子,呵呵!”果真。萧婉找不到倾辰烨了,正四处找寻时,这时一黑衣保镖跑了来,“大小姐,找到倾总的衣服,可能他已经离开了独静岛。”
萧婉黑着脸,沉声道,“在哪儿?”
“在最北岸边……”不等保镖将话说完毕,萧婉已经奔了过去,当看见被倾辰烨丢弃在岸边的西装外套,以及满地的空酒瓶,就知道他是怎么过去的了,心气得真的是有那么一刻想要爆炸,对着身后一行随从人员吼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一个人都看不好,要是倾总出了什么意外,我要了你们的命,快备船,回陆地。”
望着隐隐可见的对岸,萧婉拳头紧握,为了参加蓝瓷瓷的开业礼,倾辰烨,你居然不要命了,真是令人可歌可泣,但你知不知道这是在激怒我了。送走最后一位客人,与左彧一帮人道别,蓝瓷瓷将工作室的门关上,便上了楼。郑羿自童宝房间走出,见到蓝瓷瓷,说道,“辰烨昏睡了一天,有些低烧,还有喝了不少的酒。”
蓝瓷瓷隔着门缝间隙望了一眼,这家伙睡得还真是香,低烧到不要紧,平安就好,随即收回目光,“这个人还是小孩子的心性,定是因为喝了这么多的酒,才借着那酒疯游回来的,不然,理智时的他……可能不会。”
“那可不一定,”郑羿笑言,“瓷瓷,现在怎么安置他?”
“送他回家,”蓝瓷瓷淡淡地说道,“在这儿过夜,会引起很多不好的影响的。”
“这这,他还生病呢?”
“倾家有自己的医疗室,我这儿又没有,就连紧急药物都还没备好,要是倾总突然高烧了,我可担不起,”蓝瓷瓷倚着墙,“他那边,有个笑面虎母亲,强势妹妹,我怎么应付得过来,还有一点,这会儿萧婉可一定在倾家你信不信?”
“瓷瓷,我怎么觉得你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不是,”郑羿笑道,“他现在睡得跟猪似的,听不进,再说了,天已经好晚了呢?”
蓝瓷瓷看了一眼自己手腕间的手表,道,“现在是晚上十一点整,还没到零点,应该不叫晚吧!”耐不住蓝瓷瓷那强硬态度,郑羿只好替倾辰烨收拾好东西,扛他上车,只是,任凭怎么拽就是拽不起。蓝瓷瓷见状只好上前帮忙,谁知倾总裁手突然使劲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劲儿很大,任蓝瓷瓷如何挣扎,都挣脱不了,“倾辰烨,你就是故意的是吧?”
倾辰烨闭着眼睛,似乎满脸享受的样子叫蓝瓷瓷恨不得给他拽上几脚,只可惜,人家完全没有感受到她熊熊燃烧的怒火,依旧淡定十分地闭目昏睡着。这就直接导致了,蓝瓷瓷随行跟车。倾辰烨与蓝瓷瓷坐在后座,郑羿开车。某总裁及其霸道地攥着人家的手腕,死都不松开的那一种,看着倾辰烨靠着自己肩膀,计谋得逞而面上不知不觉露出笑意的样子,蓝瓷瓷表示很是无奈,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郑羿自后视镜看着这一切,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弧度,只是也夹杂了许多的苦涩,这世间,明明唯你倾情,却不能相守,不能相爱,却不得不去面对,每每此次张望,内心那一种纠结揪心以及煎熬,又有几人能懂。在车子刚驶进倾宅大门入口处,蓝瓷瓷便让郑羿停下了车子,“阿羿,就在这儿停下吧,我下车了,不然被萧婉看见就不好了,你将他送进去吧!”郑羿知道蓝瓷瓷的难处,急忙停下了车子,回头,“瓷瓷,现在很晚了,要不你在前面等我,我很快出来,送你回去啊!”“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放心吧!”蓝瓷瓷抿了抿嘴唇,又道,“明日替我提防一下萧小姐,我的店刚开,经不起她的折腾,还望阿羿你能帮忙。”
郑羿一脸自信,“放心吧,左彧早就交待好我了,我知道怎么做。”
“那谢谢了!”“我们之间还需要客气什么,我还是习惯原来那个大大咧咧的你。”
蓝瓷瓷充满忧虑的笑容扬起,“人,总是需要长大的嘛,我这年纪,再不成熟一些,就该被这世界淘汰了。”
说话间,蓝瓷瓷望着依旧紧紧攥着自己手的倾辰烨,说道,“我知道你是醒着的,到这儿就该落幕了,有些东西,就不要勉强了罢,回去告诉萧婉,我不会夺走她的谁,我和你之间已经不可能的了,以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要再叨扰彼此,人生就是如此,好聚好散!”攥着的手劲儿渐渐松开,蓝瓷瓷轻松地挣脱开来了,伸手轻轻地将倾辰烨原本靠着自己肩膀的头抬起,并给他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深深地看了一眼倾辰烨,曾经这张完美的脸庞近在咫尺,而如今却发现开始陌生了,也罢,就陌生吧,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这没有什么不好的,不是吗?推开车门下了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倾辰烨双眸缓缓启开,却早已占满泪水,红着眼眶死死地盯着蓝瓷瓷消失的方向,任凭泪水肆意下落……此时萧婉就在倾家大门边,看见蓝瓷瓷自车上下来离开,又是蓝瓷瓷,怎么又是她?生气之余忍不住将怒气汇成语句发给了罗帝。另一边的罗帝收到萧婉发来的信息,忍不住轻笑一声,“我看你,还是挺不住了吧,好,我帮你一把。”
倾家所在的位置不太好打车,因为这里的住户根本不需要打车,几乎都是人手一辆名车,有的所拥有的车子还能将一个大型车库放满了呢,这可不假,倾辰烨那家伙不就是一个,他爷爷几乎每年送好几辆限量版跑车,但他似乎好像只喜欢那辆黑色兰博基尼。呸呸呸,怎么又提他了,真是的。蓝瓷瓷走了许久,都还没见到一辆的士,看时间,已是过了午夜许久,再没有车,她真的是有些担心,刚才应该让郑羿再辛苦一趟的。蹲在路边等着的士,可是直到等得打个盹儿,终于听到有车子驶来的声音了,刺眼车灯刺痛了双眼,蓝瓷瓷下意识地抬手遮挡,手指间隙之间,仿佛看到了不好的场面,几个混混模样的人手持木棍下了车,面露凶光,吓得蓝瓷瓷急忙站起身,躲到路灯杆后,那细直长的路灯杆,貌似,没有任何的躲避用处。当一身纯白的罗帝下车之后,蓝瓷瓷瞬间就懵圈了,这,这不是魂罗帮的帮主罗帝吗,貌似,这些人的目的,是自己耶!我的妈妈啊,不太这么玩的啊,蓝瓷瓷慌张地四处探望,想找个好的方向逃跑时。一声惨叫声自对面发出,蓝瓷瓷望去,原来是左彧,他自身后突然袭击,一脚将他们其中一人踹倒在了地上。见到左彧,蓝瓷瓷所有害怕的心就再也没有了。罗帝一行人注意力开始转到了身后的左彧身上。打手皆朝左彧围了上去,左彧身手敏捷,这几人还未近他身,便被他灵活闪开了,蓝瓷瓷第一次看到左彧这身手这么漂亮干净利落,也趁着没人注意,加上天色暗,提着包悄悄地靠近左彧,已备两人能够一起逃离。五分钟后,罗帝所带来的几人全都躺在了地上,捂着腹部捂着胸口捂着脸嗷嗷挣扎着,从头至尾,左彧看都未看过一眼那好整以暇望着这场战斗的罗帝,而是扫了一眼地上的人,随即上前拉过躲在暗处的蓝瓷瓷,匆匆离开了。一招一式,还有那身上所散发出的气场,但因他那脸上的伤疤,以至于相貌说不上像,罗帝真的是觉得这个人身手有些熟悉,只不过又说不上是否是他?毕竟青年时期便分开来,样貌长相都会有所变化,他自小一直戴着小面具,偶然才看到他的脸,因此这么多年过去,罗帝对他的样子都有些模糊了,而且这个人似乎没有用全力,因此不敢断定实力,亦不敢肯定,只不过,罗帝觉得此人很有意思。左彧一脸严肃地拉着蓝瓷瓷,由于前者步子迈得太大太快,后者有些跟不上,又被硬拽着的感觉不太好受。蓝瓷瓷喘着粗气,“左左,不要走这么快好不好,我,我快喘死了……”左彧松开蓝瓷瓷,见她瞬间就瘫坐在了地上,脸色很不好,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我是担心他们会追上来所以,我不知道你已经这么累了。”
蓝瓷瓷摆摆手,笑着睨看他,“你身手这么好,他们那几个都趴那儿老半天起不来了,怎么还会追得上,就算追上了,有你在我也不害怕。”
左彧好看的眉眼一蹙,“额,你对我的身手就这么自信,人嘛,难免会有失手的时候。”
脸色恢复红润的蓝瓷瓷自地上站起,看着一脸严肃地左彧,觉得有些好笑,“你怎么了,还没见过你如此严肃的样子,还蛮帅的。”
左彧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半天,才说了两字,“走吧!”两人并肩走在路上,夜色浓深雾重,露水凝结,还是有些冷意,原本穿着有些单薄的蓝瓷瓷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双手紧紧抱着肩,“我们现在在哪儿了,怎么感觉越走越偏,都到郊区了吧?”
左彧脱下身上的外衣给蓝瓷瓷披上,“这别墅区都是靠近一些森林区的,刚才一时担心就走小路来了,可能都快进森林区了,林木都易积聚露水,所以温度会下降,才感觉有些冷的。”
蓝瓷瓷有些担心,因为这周遭的环境有些陌生,不免让她心生顾忌,“那我们要走到何时才会有的士啊?”
原本一直蹙着眉头的左彧听到蓝瓷瓷这么一说,忍不住低声笑开了,“你觉得森林区里会有的士的吗?”
“我又没有那个意思?”
蓝瓷瓷睨看左彧,“对了你到底为何会出现在倾家附近,难道你跟着我?”
“没有,我刚好就在附近,”左彧的确在附近,只不过是在调查一些事情而已。远处一抹温暖地灯光在这夜色之中异常地刺眼,蓝瓷瓷指着那灯光的方向,激动得有些舌头打结,“左左,你看你看,那里有灯光耶!”左彧有些奇怪蓝瓷瓷的激动之举,只好狠心地打碎这家伙的近视眼中的美梦,语气之中充满无奈,“小姐,那只是路灯。”
“啊?”
蓝瓷瓷果真瞬间清醒,使劲儿揉了揉那小眼睛,真的只是路灯,瞬间挫败,“怎么能只是路灯呢?”
“难不成你想找借宿的,”左彧有些好笑地看着蓝瓷瓷,“这可不是古时候,还可以借宿,现在都挺难的了,每个人一遇到陌生人都心慌不已,怎么会……”话未说完,身边的女人已经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朝前跑去了,左彧顿时一僵,因为蓝瓷瓷所跑的方向,不远处位置有个人,与其说个人,倒不如说是个残疾人吧,因为此人是坐着轮椅的,双手有些艰难地转着万向轮,缓慢前行。左彧僵住的原因是,怎么一直不见人,这会儿就突然出现在不远处,这大半夜的,的确是有些可怖,同时也担心不是什么善人,硬着头皮跟了上去。蓝瓷瓷跑至坐着轮椅的人前拦住了他的去路,但看清人时,就差点没有咬着自己舌头了,“你……文叔,怎么是你啊?”
文萨眯起眼睛,仔细瞅了瞅,可能因天太暗,因此有些分辩不清。“我是瓷瓷啊,蓝瓷瓷,”蓝瓷瓷靠近文萨,蹲在他身边,“你不记得我了吗?”
“瓷瓷真是你啊,”文萨近看认出了蓝瓷瓷,满脸地笑意,但也有太多的疑惑,“这大半夜的,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看个朋友,然后出了意外,就走失路了,”蓝瓷瓷将赶上来的左彧也拉到了文萨面前,“左左,这是我在法国认识的,文萨叔,上次我就是与他一起回来的。”
左彧朝文萨礼貌性地一笑,道,“文叔你好,我是左彧。”
文萨颔首,但还是替蓝瓷瓷担心,因为此人脸上那道伤疤,着实不像友善之人,眸光里还是有那么几分戒备,“你真是瓷瓷朋友?”
“文叔,他真的是我的朋友,”蓝瓷瓷似乎感觉的到文萨对左彧心存芥蒂,于是解释道,“郑羿萧董他们都认识的,他呢是一个大好人,我在这儿能够平安,很多都是因为他。”
文萨听蓝瓷瓷这么一解释,这才释怀,“你们现在是打算去哪儿,这里离大道很远的。”
“那您呢,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刚才明明没有见到你,突然你就出现了,”蓝瓷瓷看了看周遭一些树木枝桠,这月光之下显得有些光怪陆离,忍不住问,“这里够僻静的,我都没来过,您一个人,这腿又不方便的。”
文萨指了指左手边的一条小径,“你们看,这就是一个十字路口,其实你们刚才所在的位置就是其中一条岔路,我从另一端过来,不到这直行的路,你们是看不到我的。”
左彧抬眸仔细看了周遭,确认文萨所说属实之后才问,“那您这么晚了要去哪儿?”
同样的,左彧对文萨说不上哪里的不对劲儿,总是觉得在他身上看到了某个人的影子,虽然此人身上没有那一股子痞,但那只能解释为年岁过大而慢慢隐藏起来的,又或许经历了一些苦难折磨才慢慢消失的。“我就住前边的老房子里,出来寻相片的,白天时挨掉了,晚上睡觉时才发现,我这不就出来寻了吗,原来这一大片呢,都是筒子楼,以及一些零星的村落,后来被收购,造那富人的独家别墅,规划没到我们那边,所以房子什么的都还在,但因为这边偏远,人家弄了这片林子,什么的都不方便,所以都搬走了,之前萧董找人替我整了下我房子,能住。”
边听着文萨叙述这来由,就已经走至文萨所住的家了,虽然说是村落,但房子都是二三层的,二十多年过去,房子也都写上岁月的痕迹,这夜半时分,显得很是荒凉。文萨叔家只有一层,一百来平,三个房间,有个小院子,独门独户,萧董让人替文萨重新粉刷,置了家具,倒也有温馨小家的感觉。坐在客厅的小沙发上,喝着热开水,整个身子都暖和了很多,蓝瓷瓷看着这家里的陈设,简简单单,挺好的。左彧从厨房端出来一碗面放在蓝瓷瓷面前的茶几上,说道,“文叔厨房里就只有面条,快趁热吃吧?”
“你呢?”
“我这就去盛。”
“好,谢谢!”蓝瓷瓷见文萨一进房便在书柜边拿着纱布一直擦拭着一张相片,然后小心的放入相框之中,可见其相片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或许,也只有这个念想了吧!蓝瓷瓷朝文萨喊道,“文叔,快过来吃面啊!”“我不饿,你和左彧趁热吃就好,这样身子暖和些,好睡觉,”文萨细细抚摸着相框里的相片,不忍放下,“待会儿,我给你们收拾房间啊!”“不用了文叔,我自己收拾就好,”蓝瓷瓷真的觉得此时的感觉真是好,“您早点休息吧!”左彧再端出一碗面走出厨房,经过文叔身边,一眼便瞧见了文叔刚放好的相框里相片的内容,手中盛着面的碗差点没有掉下,极力克制好自己的心情,问道,“文叔,这相片里的人是您的什么人哪,您适才去寻的,便是这张吧?”
左彧一问,瞬间又打开了文萨的满身回忆,缓了缓,文萨开口说道,“这是我的儿子,我在他很小时便因年少气盛而跑到了国外,留下母子二人,这张相片是唯一的念想,现在回来了,也依然是唯一的,可惜,我连妻子的一张相片都没有,不知道她如今是死是活。”
见文萨情绪有些激动,蓝瓷瓷放下碗筷,也走了过去,“左彧你干嘛提起文叔的伤心往事。”
眼睛暼了一眼那相片,瞬间脚下一麻,说不出话来了,这个看上去才二三岁大小孩子,也太像,太像罗帝了吧,特别是那痞痞地嘴角扬起弧度。文萨朝蓝瓷瓷摆摆手,“罢了罢了,这没什么的,反正孩子,估计这辈子我都找不到了……”“不一定,”左彧盯着那相片里的小孩,虽说人长大会变化很大,但那眉眼之间是不会变的太多的,“他叫邓洛文是吧?”
“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文萨瞪大着双眼看向左彧,满脸的震惊,“我儿子就是叫邓洛文的,原来我跟妻子打算好了,生两个孩子,儿子随她姓,女儿随我姓,只可惜女儿夭折了,你怎么会知道,你认识洛文是吗?”
“我和他在福利院认识的当时我们都是七岁,因为母亲去世无人扶养才被送去的,后来经过一些事情,八九岁时就又分开了,可能是有人领养他了吧,”左彧语气之间有些苦涩,“没想到世事无常,我居然在这儿见到了他口中恨死了的父亲。”
“他是该恨我?”
文萨禁不住老泪纵横,挂满褶皱的脸不断抽动着,久久未说话,原来他所牵挂的妻儿,在他离开之后过得是如此的境地,日夜牵挂的妻子在他离开的短短几年,便永远离开了人世,而他的心头肉洛文,那几年如何过得,这么多年又身在何处?是否过得安好?是否还记得有这么一个父亲?蓝瓷瓷对文萨的经历的确震惊,但更为震惊的却是左彧,一直陪着自己保护着自己的左彧,望着他的眼眸之中尽是意外以及幽幽地忧伤,福利院,他居然进过福利院?而且还和文叔的儿子相识?一夜无话。但蓝瓷瓷却失眠了,那个孩子长得太像罗帝了,至少给她的感觉是。邓洛文,左彧提及他时满身的苦涩,甚至有些许的悲怒交加,又恨,亦有遗憾,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听左彧的语气,似乎邓洛文还活着,更或者说他知道他在哪儿?还在这个城市吗?与左彧同岁之中,有谁有这样的经历呢?而另一房间里的左彧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恐怕这辈子都忘不了,提到自己的父亲,那邓洛文眼中蚀骨的恨意,他说,如果不是他,他的母亲或许不会死,母亲的死状夜夜出现在梦中,令他泯了心,爱得多少,就会恨得多少吧,他是太爱自己的父亲了,虽然年岁尚小,但父亲高大慈爱的形象使他崇拜,然而,抛妻弃子,出现在自己崇拜的这个男人身上,爱就变成了恨。不知道,他若是知道他父亲还尚在人间,而且还回来了,离他就那么咫尺之远,不知道他会怎么做?想到这些,左彧再次苦涩一笑。而另一房间的文萨毫无睡意,搂着相框坐在窗边,妻儿的模样,机场那无助地挽留,场景一直回放着……顿时泪如泉涌,月光之下,悲伤落寞。次日。蓝瓷瓷与左彧向文萨道别,文萨双眼红肿,一夜之间,又苍老了许多,蓝瓷瓷看着不知如何安慰,或许,就只有无声地心疼了。见文萨欲言又止的样子,左彧自然意会到他所想表达的,但还是故意说了,“文叔,您有什么就直说吧,或者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提的。”
闻言,文萨垂眸沉默,良久,才朝左彧开了口,言语之中尽显一个父亲深深地愧疚,“左彧,如果,你有洛文的消息,一定要告诉我,此生我已不敢奢求他能叫我一声,更不敢求得他的原谅,只求能见上他一面,远远地看一眼也行,至于他母亲,我来世,做牛为马赎罪。”
语末,眼眶早已嫣红一片。“文叔你放心吧,如果,如果有他的消息,”左彧言语之间有些踟躇,“我一定会告诉你,至于见面,我不敢确定他会不会对您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听罢文萨苦笑几声,落寞异常,“我一把年纪了,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左彧颔首,“那就好。”
蓝瓷瓷站在左彧身侧,见他神情有些恍惚,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似乎有所隐瞒,也许跟自己所想的不错,不管如何,自己一定要替文萨完成这个心愿,再大的恨,都不及亲情缺失带来的痛苦多,骨血至亲,没有什么是不可原谅的。只是,如果换作自己是邓洛文,会不会原谅自己的老父亲,蓝瓷瓷其实,也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