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殷小虎裹着薄薄的被单,蜷缩在床上,很多双手伸过来又拧又掐,踹门进来的是一伙儿五大三粗的老女人,个个长着一副凶婆婆的脸相,上来就把她推搡到床上,在她胳膊上个腿上又掐又拧。殷小记下了,虽然他们都对幕后主使只字不提,但是她耳尖地听到其中一个人叫道:“容嬷嬷,差不多了吧。”几个老女人这才罢手,又气势汹汹地吼道:“姐们儿,下一个走着。”
她们走后,殷小虎看了看身上,都被可怜哭了,身上、胳膊上、腿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这还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是……好冷啊,没有衣服穿啊,被褥都被他们抢走了,只剩下身上一条薄薄的被单。
趁现在月黑风高没人看见,她赶紧裹着被单下床,光着脚往殷府的方向跑去,这一带治安还是不差的,所以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麻烦,只是跑到殷府门口的时候,她有些尴尬地想要不要敲门,她还在犹豫,门却自动打开了,一大串的人提着灯笼走出来,好像是特地来迎接她似的。
殷骨走到台阶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那么的……震惊。
光腿、露出一大截手臂,她这样子实在是落魄。她想解释,殷骨已经脱下自己的衣服包在她身上,把她横抱起来,对着两面的人喝道:“把眼睛闭起来。”
下人们不敢不照做,殷小虎冻得发抖,紧紧缩在老哥怀里,有老哥在身边,她什么都不怕了,于是安心眯上眼睛,可是她忘了一件事,她没穿衣服。
她睡到半夜醒来,才想起这件事,可是外面很吵,她堵着耳朵,问守在床边的浅碧:“外面怎么了?”
“少爷在训斥下人,你别管。”浅碧的脸色很奇怪啊,眼睛都不敢看她。
“我的衣服……”
“放心,是我给你换上,可是你身上的伤……”浅碧迟疑了片刻,“少爷已经看到了。”
“哦……”
看到就看到吧,反正过几天也会消掉的,不碍事,她心想着,越看越觉得浅碧脸色不对,正要追问,突然想起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小虎姑娘,小虎姑娘。”有人哭喊着叫她,这声音是……素绢。
浅碧突然握住她的耳朵:“你什么都别管。”
不对,肯定发生什么事了?殷小虎要下床,浅碧拦不住,只得帮她去开了门。
门一打开,一个脏兮兮的东西倒了进来,那东西动了动,翻出一张脸来。
殷小虎吓了一跳,她是浅碧,只不过披头散发地,全身就只剩下一件单薄的布衣,她伸手叫他,声音惊恐嘶哑,手指粗了一杯,上面还有红印,看样子是刚被上过刑,脸上也全是一道道血痕,滚下的眼泪都是浑浊的。
殷小虎从没见过被折磨成这样的人,吓得抱住了一旁的浅碧,不大敢看她。
浅碧却很冷哼:“活该,谁叫他们如此狠毒。”
素绢张开双掌,用掌根支着地,不住地磕头:“这些都是我的主意,跟我们夫人没又关系,小虎姑娘行行好,快去救救她,我们夫人快被打死了。”她哽咽地哀嚎。
“怎么会这样?”殷小虎懵了,就算老哥知道苏辛芙绑她的事,也不至于把人打死,得罪知府,殷府的处境将会很危险。
老哥真是糊涂了,殷小虎掀开被子,急急忙忙地往西院赶,她这才发现,那片嘈杂声竟然是从西院传传过来的,现在听清了,竟是一阵有一阵的哀嚎。
一院的下人横七竖八地在上痛得滚来滚去,身上全是鞭痕。而抽鞭子的声音还在响,这声音是从苏辛芙房间传来的。
殷小虎心惊胆战地跑过去,推开门一看,吓得喘不过气来。苏辛芙发疯似的跑,没命地绕着屋子逃,可那根鞭子总能抽到她,她痛苦的哀嚎一声,紧接着又骂一句:“你这个疯子。”哥本来就身手了得,精通十八种兵器,将手中的鞭子挥舞得甩活动自如,苏辛芙根本无处可逃,她的衣服几乎都被抽烂了,浑身上下每一块还皮,脸上也交错着可怖的伤口,可她非但没有跪地求饶,反而更加嚣张地激怒他:“你抽啊,你抽啊,你抽死我也没用,你的殷小虎还是一双破鞋,一双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穿过的……”她的话没能说完,因为一记鞭子狠狠甩在她脸上,从腮部至唇边拉开一道深刻见齿的口子。
苏辛芙再也开不了口了。
“不要啊,哥。”殷骨再次扬鞭的手忽然顿珠,扭头来看她。
他还是哥吗?他眼睛猩红可怖,就像一头发疯的野兽,看她的眼神如此陌生,好像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他竟举着鞭子向她走来。
浅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虎快躲开,少爷疯了。”
疯了?哥哥疯了?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殷小虎哽咽着:“哥,你醒醒,我是舞儿啊。”
殷骨神情一狠,将鞭子猛地甩来,殷小虎站着动也不动,生生挨了一鞭,手臂上血流如注。
可是她不叫疼,只是看着他,含泪笑着说:“无论哥哥变成什么样,舞儿永远都认的你。”一滴晶莹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那一点冰清似乎浇灭了他的怒火,他伸手一接,意识也渐渐恢复,丢掉鞭子,握住他的脸:“舞儿……舞儿……我的舞儿回来了。”他笑着,将她拥入怀中,用尽全部的力气,声音却那样温柔无力:“别怕,别怕,哥在这儿……”
殷小虎反抱着他,使劲点头:“有哥在,舞儿什么都不怕。”
深夜,殷骨在房间里醒来,按着隐隐坐疼的头,问:“姗扶,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哥,你醒来了。”
她叫他哥,这声音是……殷骨看着她,惊奇地反问:“你是殷小虎?”
她笑着点头,把刚才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殷骨很后悔自己的冲动,也很担心。
殷小虎上前:“哥不必太过担心,这次是苏辛芙理亏在先,而且大夫来过,说你是受邪气所侵,一时神智失常,知府大人那边也不敢多做刁难。”
殷骨松了口气,反而更加好奇,一个小丫头竟然如此了解他的心思。
“你到底和我什么关系?为什么你和姗扶长得一模一样。”
“世界如此之大,人有相似也不足为奇啊。”殷小虎只能搪塞。
殷骨笑笑没作他想,握住她的手:“我以前总觉得与你亲近,与你相熟,还曾对你有过……现在想来,是因为你长得和夫人想象的缘故,也许这就是我们的缘分吧。”他温暖地笑着。
殷小虎点点头:“对啊,你就……很像我的大哥。”
殷骨拍着他的手背:“谢谢你。”
夜凉如水,两人并肩在院子里走了好一会儿,好久没有说话。
“哥……”
“恩……”她自然地叫,他自然地应,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苏辛芙的事。”
“小虎,对不起,我不能休他,因为她的身份摆在那儿,为了酿百酒,哥不能。”
这才是一个当家人该考虑的担当,就这样把从前遗忘,重新开始就好。
“我明白,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别爱上她,她不配。”殷小虎决定把苏辛芙和那男人的事瞒下来,既然不能休,何苦让大哥心里添赌。
“可以。”
“这么肯定啊?别是随口说说的。”
“因为我和小虎一样有了自己的意中人啊。”说着看了一眼姗扶的房间,窗户上倒映出一个女子温婉的身影,她正在一针一线为纳鞋逢衣。
殷小虎担心地问:“若是她有一天也离你而去,你该怎么办?”
殷骨愣了一下,笑笑:“大丈夫自然以事业为重,儿女情之事毕竟不是最重要的。”
“那么我再提一个要求。”
她还未说什么,他便点头应允。
“一定要再爱上一个人。”
他感到心口有些刺痛,咳嗽了一声说:“好啊,人的一生是漫长的,怎么可能只爱一个呢。”
连月亮都会变,更何况是人心呢。他暗笑她傻,白提了一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