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我的舞儿这么招人喜欢啊。”大晚上的,新搬的房间里,英郎又说风凉话。
殷小虎只是想奉命来刺探敌情,没想到会让自己卷入其中,要是让老哥知道她参加这些不三不四的比赛,肯定会拿刀砍人。
唯今之计,赶快把脸变回来,回到殷府做她的大小姐,没有女强人的命就别干女强人的事儿,或许这才是哥让她来这里真正的目的。从小到大,哥从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因为他总是担心她,而她也不负众望地让他操着心。这一次他来请她出马,她以为哥哥是想开了。现在想来,他根本是为了教训她。
“想什么呢?”英郎扳回她的脸。
可是这个荒唐的婚事该怎么办?哥是肯定不认账的,到时候英郎怎么办?殷小虎头疼地叹气。
“怎么了?谁又惹你不高兴了?”他仍是一副天永远塌不下来的样子。
“英郎……”见他一脸不高兴,连忙改口,生涩地叫道:“哥哥……”发出最后一个音,脸不由一烫。都是“哥哥”,但这跟平时叫老哥不同啊。
“怎么了,发烧了?”他覆上她的额头,露出一脸关心。
殷小虎不自在地躲开:“你能娶别人吗?”
英郎拉下脸来:“我能看上你,是你的运气,你还不乐意了。”他长到现在,还从没被女人拒绝过,虽然这丫头离女人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凡事他看中的猎物,怎么都不可能逃出手掌心。无关感情,有关尊严。
“不行,反正我这辈子缠定你了。”他倒要要看看她怎么回避。
“我要是当侍酒女呢?”
“那我就终身不娶,陪你一辈子。”
“那我死了呢?”她拍桌急了。
“那我也不活了。”他也跟着拍桌子,比决心是吧,看谁比谁狠。信口胡说的话和乱发的誓一样,多了去了,对他而言,没有哪个会当真,一切都只是生存手段而已。
“别别别……”
把他甜言蜜语当真的不只她一个,但是有这种反应的,她却是头一个。
“你关心我的生死?”他的声音柔和了些。
殷小虎白了他一眼:“去死。”脸上虽然很凶,但心里七上八下的。不能让他以为她死了,否则要闹出人命的。
他呵呵一笑:“舞儿有事瞒着我哦。”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才想起自己中毒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身边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有点像对老哥的依赖,又有点不同,毕竟眼前这个人并不是以血缘为联系的男子。
殷小虎卷起衣袖,看着经脉上的长长的黑线,一点儿也不怕:“我是中毒的人。”
“放心啦,有我在,你死不了。”英郎拍拍他的肩膀,“如果我估计的没错,今天晚上就会有人来给你送解药。”
她担心的根本不是死不死的问题。
殷小虎有些凌乱地想:“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见不到现在的我了。”她一边说,一边指着自己的黑黢黢的脸。
他忍不住捧腹,这姑娘是真担心他会为她寻死。他笑着笑着,竟不知不觉笑出了泪。
“我记得你原先的样子,我会去找你的。”当这句从嘴里说出,他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那好吧。”殷小虎认命了一般,“如果那时你真的来找我,我就嫁给你。”
他突然笑不出来了,在她长满斑的黑黢黢的脸上镶嵌着一双清澈无邪的眼睛--她当真了。这个时候,他才觉得不安,连声音变得结巴:“为……为什么?”
殷小虎沉默了。
他半开玩笑地说:“你不是一直死活不同意吗?今天是怎么了,被我的风采迷倒了。”
殷小虎瞪了她一眼,眼里有泪光:“我不想你死。”
他又是一怔,表情有些复杂:“你不是一直很讨厌我吗?”
“可你对我真的很好。”殷小虎顿了一下,“如果一定要嫁人,我愿意嫁给你。”他说的时候,脸上没有一点儿喜悦,处处都是无奈。
他松了一口气,一颗单纯的真心注定是他这种人见不得光的人的负累,会让他退缩,会让他贪生怕死,最终害人害己,现在好了,她只是出于报答,并非真心喜欢,他彻底地松了一口气,愧疚也随之减半。
“你叹什么气?”她问道。
他吓了一跳,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在叹气,愧疚不是减少而是被不开心取代。
他生气地握住她干瘦的手臂:“别装出一副伟大的样子,我不稀罕。”
“我没骗你,”殷小虎以为他不信才会生气,“我愿意嫁给你,反正别的男人不是看上我的容貌就是看上我的背景,为了我自己,我也愿意嫁给你。”
从一个天真未凿的小姑娘口中说出这种看透世态炎凉的话来,他不免有些惊讶,在她这个年纪不是因为对爱情充满希冀吗?为什么她的态度如此抗拒。
“你……”英郎突然觉得自己很像家长里短的管家婆,但是仍忍不住问了一句,“是不是有人伤害过你。”他很好奇,怎样一个人会忍心伤害她,又是用了怎样的方法,才能让她依旧清澈如初。
她笑了笑,“你不用担心,有我哥在,没人敢的。”
“哥?”英郎皱眉。
“对啊,”她开心地自顾自说下去,“我哥会一辈子保护我。”
英郎的表情藏在烛光的阴影里,有些看不真切,但声音却有点儿冷:“他骗你的,你会嫁人,他会娶妻。”
“哥说,他会很忙,忙的没有时间娶妻,而且别家的来求亲的大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哥看人可准了。”
英郎仰起脸,眉毛皱得更深:“什么不是看上你的容貌,就是看上我的背景,这些话都是你哥告诉你的。”
殷小虎点头:“所以啊,到时候你上门求亲会很困难的。”
英郎忽然揽过她的腰,脸上的笑变得复杂而深邃,他的一只手搭在她额前摩挲着,慢慢地遮住她的眼睛。在她视线之外,他的喉结紧张地翻滚了一下。
她似乎能感受到他的气息,预感到要发生什么,手不自觉挡在了他的胸前。
“嘘……”他突然撤开手。
等她重新看到他的脸时,他又变了一副严师的模样,好像随时会大发雷霆。
“喂,你怎么那么笨,怎么教都教不会。”他忽然翻脸,一个巴掌拍到桌子上,横眉叉腰。
“又怎么了?”门被推开,秀姐端着一碗东西走过来。
英郎这话是故意说给秀姐听的,殷小虎脑子一阵机灵。
奇怪,他怎么知道秀姐走到了外面?一个普通人的听力不可能如此敏锐。
然而,她的思绪很快就被那碗里的东西吸引了--又是一碗燕窝粥。
她现在的脸色吃一桶燕窝也白不回来。殷小虎捂嘴,憋着气说:“反胃。”
秀姐叹了叹气,笑得很勉强:“林公子慧眼识人,一副漂亮的皮囊有什么用,过了几十年谁都一样,关键是心地好。”边说边拉着她的手。
殷小虎觉得她口不对心,偷偷看英郎,看见他古怪地笑着,有些讽刺和得意。
“快吃吧。”秀姐见她发愣,忙把碗递到她眼前,“趁热。”
一旁的英郎点了点头。
她才放心吃完燕窝粥,吃完之后,秀姐拉着她问又没有什么不舒服。
平白无故,这是什么意思?殷小虎实在想不通。
秀姐摇摇头笑:“没事,你有福气,这碗粥是苏大千金亲自熬的,看来他很器重你啊。”秀姐忍不住眉飞色舞起来,在她看来,得到一个贵人的青睐,她的胜算又多了几分,但是她似乎忘了,苏辛芙是她的竞争对手之一。
“您是不是有点儿太放心了。”
秀姐却十分自信地拍拍胸脯:“你这脸怎么样都也不会比现在差。”
殷小虎叹气,秀姐从始至终关心的都是她的脸,既然如此,何必说什么心地善良骗人骗己呢?
她想着,外面就传来一阵骚动,一个丫鬟跑到门口:“秀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