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一锦和江恺刚解开韩镫的扣子，韩镫就明白过来，抬起手，哆嗦着拍过去：“不用。”
那手僵硬得如同木乃伊一般，又透着寒，被唐一锦一把抓住，剥皮似的搓起来。
“还害羞了？等集训过后，别说害羞，你连脸都可以不要了，作为一个兵，尤其是天狼兵，留着这些不当吃不当喝的玩意有个屁用，不如早点换成力气，去争取通过训练，到了战场上，能够活着回来，比什么都强。”唐一锦边笑边说，手上一刻不停地给韩镫搓着。
江恺仅仅是微喘了一会儿气，就立刻恢复过来，坚硬而又冰冷的手比起唐一锦还带着体温的手，更像一把锉刀，撸一下总感觉能簌簌往下掉冰屑，嘴上还嘻嘻笑着打趣：“就是，回头敌人把你丢到冰窟窿里，端着枪守上一个小时，你要是熬不过去冒出来，可就是活靶子了，你可是我们的小灯珠儿，怎么能就这么交代了呢？别说那是冰窟窿，那就是个冰粪坑，你也得给哥哥忍住了憋足时间再上来，对吧？”
韩镫咬着牙，瞪着眼，满心想驳斥几句，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得听着江恺四不着六地不断叨叨着，和唐一锦继续配合着剥皮似的搓暖。
来回搓了得有十来分钟，韩镫浑身都像是针扎一样开始密密地发疼，指尖脚尖都开始有了知觉，唐一锦和江恺立刻放下，踢着韩镫起来：“接着跑，待会儿折返到瀑布那里爬上去。”
跑步这会儿对于韩镫来说还算是优待，毕竟浑身湿透又冰冷难当，当真跑起来，只要肚子不是很饿，就还能有热量产生，活动开了，也就觉得暖和一些，比起静态的训练要好过许多。
只是还要攀爬瀑布旁的崖壁，要不要这么狠啊？！
唐一锦和江恺平时总是说说笑笑，很喜欢逗弄韩镫，没想到这一次却一点也没有放水的意思，嘴上说的欢快轻松，可执行起来的时候，简直比卫天择还法西斯。
韩镫沿着沙溪一路折返，还没跑到大峡谷，就被江恺一个扫堂腿甩在地上：“匍匐前进。”
这要换了两个月前，韩镫能立马跳起来甩脸走人，甚至刚刚被摔到地上的时候，韩镫还在琢磨：这是立刻跳起来跟他打一架呢，还是干脆卷卷包袱回去找成哥？
拍在地上还没思考够两秒，江恺和唐一锦一左一右地趴下来开始匍匐前进。
韩镫不自觉地跟在后面有样学样地开始艰难地往前爬。
对，江恺和唐一锦那叫匍匐前进，每一个动作都透着虎虎威势，节奏清晰，动作有力，可到了韩镫这儿，就成了虫爬蛇扭，总感觉更像是小儿撒赖老妪打滚，拖泥带水不说，动作完全没有美感，一个是猎豹潜行，一个却是海象爬坡。
唐一锦有意落后一些，跟韩镫一起，边爬边指点动作要领，时不时揪一揪他的领口：“伏低你的肩膀，集训的时候有钢丝网，这么高你肩膀上的肉能全刮下来。”
江恺飞快地完成了到达大峡谷的匍匐任务，又折返来，拿了一截子的木棍，跑到韩镫屁股后头，先是给韩镫的肩膀上来了两下，力度倒是不重，只是那股子下压的劲，足以让韩镫感觉到以往的每一天都像是天堂。
江恺不但压韩镫的肩，还不时拿棍子抽一下韩镫的大腿两侧：“加快点速度，幅度不要太大。”
一路上砂石土路泥浆，总之，哪儿不好爬，江恺就指挥着往哪边赶，唐一锦相当配合地沿着江恺指出来的那条最崎岖的路径前进着，连带着浑身湿透冻得肌肉僵硬的韩镫，也不得不跟随在后，时不时地挨上不轻不重的一下子。
爬到大峡谷时，韩镫累得直接趴在地上，连喘一口气都嫌费力，眼角不自觉地渗出生理性的泪水。
训练场上的匍匐前进和真正大自然里的匍匐前进，差距甚远，尤其是韩镫一直在那几个近乎于操场的区域“锻炼”，更是落差巨大。
江恺蹲到韩镫身边，伸手拍着韩镫的肩背，有些无奈地笑道：“你这三个月锻炼的成果还不错，想当初老子刚来天狼的时候，可没少吃苦头，你别看他们现在一个个都兄友弟恭的，下手最狠的就是这只笑面虎！”
说着江恺手上的木棍就狠狠朝唐一锦抡过去，木棍带起的风呜呜作响，变故来得太快，根本让人来不及反应，韩镫惊得脸色都变了，想要张嘴却已经晚了。
眼见木棍距离唐一锦的肌肉只有十公分的距离，这一棍就要扎扎实实地击打到肉体，只见唐一锦像是肌肉有自主意识似的，猛然收紧肌肉，肩背部位绷起来，微微侧了一点角度。
木棍砰地一声击打过去，巨大的击打力度甚至激得木棍弹跳了一下，韩镫“啊”一声刚喊出口，就看见唐一锦抬起眼眉，冲着自己微微笑了一下。
“没事。”唐一锦的声音游刃有余，笑着跟韩镫解释，“这种程度的反应是本能，我们训练的目的就是要尽量放大我们人体对各种意外、伤害的自我保护本能意识，在战场上，你比别人快哪怕0.1秒，你就能活下来，慢了，牺牲的就是你。”
江恺龇着两排大白牙，笑眯眯地勾着韩镫的肩膀，很有些痞子兮兮地说：“看见没，别以为你锦哥是个好东西，这货比野兽还野兽，当年可没少折腾我和胡子。”
胡子说的是胡闵义，江恺当初和胡闵义是同一年的推优兵，集训时百来号人，最终留下的，还不到十个，当然，这一点韩镫还不知道。
“哥跟他可不一样，这货听着是个高知分子家庭出来的，其实就是个追求蛮力的货，大小就喜欢练他那坨子腱子肉，没事儿把自己练成青蛙似的，要不咋能轮上直招进天狼呢？像哥这种斯文人，对吧。”
江恺大言不惭地开启自夸模式，眼神里尽是带着逗乐的笑意：“哥虽然从小都想当个兵，可哥也是按照‘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路子养出来的读书人，打小就没吃过苦，要不是智商高，早就被这群野兽给磨灭了……”
唐一锦一巴掌拍过去，正中唾沫横飞的江凯胳膊，笑骂道：“哥哥们帮你这个富二代整整形，你还嫌弃，哥还没跟你收指导费呢！就你原来那个弱鸡样儿，还想圆天狼梦？圆牛郎梦都嫌你体力不足！”
呃……韩镫瞪着两只大眼珠子，被这俩互相拆台的货给带得立刻失了重点，开始琢磨起这俩人来。
唐一锦没让韩镫喘息多久，就催着韩镫起来：“走吧，早点回去，要不队长该担心了，过了大峡谷还得攀爬悬崖呢。”
卫天择会不会担心韩镫不知道，不过这会儿子天色开始大亮了，再不回去就赶不上集体的训练了，自己缺席上一两回的倒是没什么严重后果，可要是拖得唐一锦和江恺也赶不上训练，全队脱一层皮是免不了的。
韩镫咬了咬牙，拖着一身冰冷黏腻的湿衣服，借着唐一锦一拉的力度站起身来，终究开始开口：“走。”
一路折腾着跑下来，韩镫回到基地的时候，已经精疲力竭，恨不得立刻瘫倒先睡上一天再说，却被唐一锦和江恺半拖半架这，在最后的时刻完成了集合。
卫天择锐利如鹰的眼神扫过，在韩镫狼狈不堪的身上略微停顿了一下，没说任何话，又逐一扫过去。
“还有五天，就要开始为期一个月的集训，十二月的作战能力评估，代表着各位配不配留在天狼，我们的目标，不是合格，而是第一！”卫天择冰冷严厉的声音直直穿透耳膜，刺得韩镫浑身一抖，越发觉得冷起来，总觉得身边的人呼口气，都像是刮了十级台风，冻得人哆嗦。
卫天择的眼神在韩镫身上停顿着，眉头皱起来，看得唐一锦和江恺有些不安，却不敢多说什么，绷着脸听训。
卫天择的眼神如有实质，钉在韩镫身上，继续说：“过往的荣誉不代表任何成绩，天狼过去的历史和各位的今天没有分毫关系，第三分队这半年来太过松懈，以至于还有集合拖沓，军容不整的情况！”
顾宣立在整个队列的右前方，之前正是最先看到唐一锦和江恺架着韩镫回来的，本来心里就有些担心卫天择回头发作，听到这里，顿时暗叫不好：这卫魔狼怕是要当众发作了！
只听卫天择继续训斥：“军容军纪，如同儿戏，到了战场上，难道也可以儿戏？不要跟我解释理由，子弹没有理由！炮火没有理由！敌人没有理由！”
“你今天迟到一秒，明天是不是就要迟到一小时？！”
“你今天可以因为自己的事迟到集合，明天是不是就会因为自己的事送掉战友的性命？！”
“抬起你们的头，看看后面那座山峰，那些因为你们的愚蠢儿冤死的战友亡灵，在看着你们！”
“你们有什么理由，可以去对他们忏悔？！”
“夜深人静的时候，你们不亏心吗？！”
……
“现在对你们仁慈，就是将来对你们无情，唐一锦，江恺，出列！”卫天择的声音其实并不高，甚至也不凶狠，只是那冰冷的音质，透着寒意，让韩镫忍不住一阵阵寒噤，“去做一圈鸭子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