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世农画展和紧随其后的一场小型拍卖会为林纬累积了巨大的社会效应和名声,而得月楼开业典礼上青年书法家的临阵缺席,又给了媒体小道追风捕影的机会,宜江市的舆论两度把宜江市杰出青年林纬推上风口浪尖。就像一千个观众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有的人在林纬的身上看到了慷慨疏财的一面,有的人则觉得不过是在借机炒作。
而无论人们怎么看,都不会影响林纬和江晚晴此时在一家法国餐厅用餐的心情。
餐厅地处黄金地段,装修精良考究,请的是法国大厨,食材都是新鲜空运,连服务生都讲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很受宜江市年轻白领的欢迎,但因不是独立包厢,加上周末晚上用餐的客人一向多,难免不会被人认出。
“我以为你会挑个安静点的地方。”江晚晴说,她今晚穿一件米色雪纺长裙,外搭宝蓝小外套,系同款米色丝巾,一番精心修饰,更显明眸皓齿、容光焕发。
林纬摘下墨镜,看了看四周,笑道:“这里不是挺好的嘛。”
他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在公众面前曝光。
江晚晴耸耸肩,他都不介意,她介意什么呢?
“你送我爸的画,他收到了,很喜欢,让我谢谢你呢。”
“应该的,上次爽约的事还请他海涵。”
“那你欠我的,又该怎么还我?”
“我们之前还用这么见外吗?”
“我们报社那几个美女都嚷着要见你,我可是说你出差了,你就不怕被她们逮个正着?”江晚晴似笑非笑。
“哦?是吗?那你就转告一下,鄙人随时恭候美女参观。”林纬点好菜,双手抱臂,笑容懒散,一脸的不正经。
就像自然界中不少生物,外表越是艳丽可能越是有毒,江晚晴知道林纬笑得越灿烂越违心--至少是一种假象。虽然他一脸的笑意,但不代表他真心愉悦。
“好啊,我现在就打电话,你等着--”江晚晴从挎包中取出手机,作势拨号。林纬他是不是玩世不恭的人,她或许比他自己更清楚。他一边和她亲近,和她一起扮演着亲密爱人的形象;一边又总躲着那些同行,连个照面的机会都不让打。两人若有似无、若合还离地游走暧昧之间,心照不宣地让娱乐媒体炮制出源源不断的绯闻来。
见江晚晴一副动真格的样子,林纬连忙举起双手投降:“哎--开玩笑啦,我俩约会,找那么多电灯泡干嘛呢?”他放低声音道,“说点正经的,让你查得事情怎么样了?”
原来,林纬把暗中查找画展上遇到的陌生人的事,拜托了信息灵通的江晚晴。
江晚晴噘起嘴来:“我说你今晚怎么这么破费,请我吃大餐,要是不帮你的忙,你估计只会请我吃大排档。”
“不是吧,我有这么恶劣?”林纬微笑,抿了口开胃酒。
江晚晴投了一记“我太了解你”的眼神,从挎包里取出几页资料往林纬面前一丢:“嗐,我道是谁,原来是他。”
“你认识?”林纬飞快地看了她一眼,拿过资料。
“他可是娇客,江晚云把他藏得可好了,你要知道她不和我们住一起,一年都见不了几次面。”
“你是说他就是那个和你姐爱情长跑快十年的男朋友?”林纬惊讶地问。
“宾果!”
林纬翻完资料,放在桌前,皱眉深思。
“真奇怪,他干嘛针对你?他不知道你是我的男朋友吗?我可是把我们的合影给过江晚云的哦。”江晚晴有意无意道,“怎么说我和江晚云是同父所出,他要是娶了江晚云,还不是要叫你一声妹夫?”
林纬的目光扫了江晚晴一眼,沉默不语。他岂能听不懂江晚晴话中的意思,但现在不是谈论个人感情的时候。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摊开的掌心,终于知道为什么心头一直割舍不下,那个宛转的身影就像一根丝线缠住他,让他的心头涌起一阵淡淡而柔韧的疼痛,目光变得迷离起来。
江晚晴见林纬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虽然面上无波,心里却叹息了一下,就算她再豁达,面对林纬在两人关系上表现得沉默消极态度,还是让她的心受了点小伤。
假作真时真亦假。也许入戏太深了,不知道自己是角色扮演自己,还是自己扮演角色。江晚晴对林纬的感情连她自己也说不清,见到他固然开心,不见时也未必有多想念,她一度认为两人这种界限混沌暧昧的关系最为适合彼此。然而,看着林纬如此表情,知他一定是因为那个女子,她既有些疼惜顾怜,又难免暗生幽怨。
但是江晚晴还是洒脱一笑。至少,林纬的正牌女友到现在为止,只有她一个。既然当初是他先追求她的,那么就让她矜持到最后。
菜上来时,江晚晴发现自己真的饿了,眼前精致的法国料理,无论是煎鹅肝、焗蜗牛,还是烤生蚝,都让她食指大动,她慢条斯理地拿起刀叉,动作优雅而娴熟。
“你不吃?焗蜗牛的味道不错。”见林纬仍然餐具未动,江晚晴说道。
林纬回过神来,温言道:“哦,味道不错吧?”第一次来是王悦心的老公钱鹏介绍的,他说这里最适合带女朋友来用餐。此时他带江晚晴来,是不是代表他已经下定决心了?
目前来说,在公众前维持一个相对稳定的关系,要比发展一段新的关系稳妥得多。
林纬再次拿起资料,看着照片上男子冷清俊逸的面孔。
“顾铭远……”他喃喃出声。
虽然拍卖会上竞价惨烈,但也无疑推高了行情,难道说这个顾铭远也和自己一样,对这样的结果非常乐见?他显然是知道一些事的……资料上来看,他和顾氏集团渊源颇深。
想到顾氏集团,林纬微眯起眼。
这个顾铭远手上拿的究竟是什么底牌,又想打一副什么牌?林纬凝神想了一会儿无解,既然此人有意让自己知道他的存在,那么自己也不能假装不识。
“Cheers!为我们相识两周年,干杯。”林纬忽然举起酒杯。
江晚晴放下刀叉,用手拂了拂垂着胸前的波浪卷发,心领神会道:“哦--看我忙的,把这么重要的日子都给忘了。”她优雅地举起杯子和林纬碰杯,笑容妩媚,显得风情无限。
林纬笑了起来,交换了一下只有他俩才懂的眼神,他放下杯子后,扬了扬手,不一会儿,侍者捧来一个精致的盒子,上面横着一支含苞欲放的玫瑰。
林纬不假他手地接过玫瑰和盒子,推到江晚晴面前。
江晚晴接过花,打开盒子,黑丝绒上躺着一颗光芒璀璨的两克拉钻戒,她无比惊喜地笑起来,明眸流转,笑靥如花,而眼角的余光果然感受到某一暗处镁光灯的强光。
刚才林纬说相识两周年的时候,江晚晴就知道被人认出了,因为他俩第一次相识是在三年多前的中秋节。这是他俩的暗语,用明显的谬误提示对方。
江晚晴微笑着,任由林纬替她戴上戒指,等到确信暗处偷拍的人已收手离开,才慢慢敛住了笑容。
“怎么了?”林纬体贴地问道。
“没怎么,”江晚晴淡淡地说,“还有其他惊喜吗?”
“你想要什么惊喜?”
江晚晴瞥了一眼戒指和玫瑰花,半开玩笑地说:“你花也送了,戒指也送了,难道我还能不顺你的心思?”
林纬的目光落在江晚晴的脸上,目光里带着一丝探究和研判,良久才笑道:“如你所愿。”
江晚晴也注视着林纬,突然扑哧笑出声来:“得啦,你别一副慷慨赴躯的样子,晚上我已和江晚云约好了,去看晚场电影。”
“她……男朋友呢?”
“出去啦,又是那什么自驾游,把江晚云晾着一边不管不问,我说你们男人啊,在你们心中到底什么是第一位的?”
“他俩感情不好?”
“谁知道,江晚云又不跟我多说,前几天叫我陪她去买衣服,说是去参加男方家宴,拜见长辈,也没告诉我下文,我估计是没戏,要不然她男朋友这会儿会撂下她一个人独自出去?我要是江晚云,绝不会允许这种磨叽的态度!要么就分,这么一直拖着有意思么?”
林纬沉吟不语,忽然问道:“你会不会怪我也这么待你?”
“我可没你那么忘恩负义!”
“呵呵,其实,只要你说出来,我愿意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得啦,我还不了解你,少说肉麻的,”江晚晴睨了他一眼,“下个月我的新书签售会,你别忘了去就行!”
“那还用说,一定!”
“不预先祝我大卖?”
“呵呵,那是!一定大卖!”林纬笑着和她碰杯道。
其实,无论是外在条件还是内在个性,江晚晴都极为适合他,他们的确是天造地设、棋逢对手,尤其是她在感情上表现的进退有序,游刃有余,不仅填补了林纬这几年来的情感空白,还让他真有点欲罢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