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压力下,秦扶苏再也承受不住,疯子一样喊叫着朝着台下跑。他甚至不敢摸自己的头顶,生怕摸到没入一半的刀尖。
直到跑下比武场地,到看台群人前,听到怯怯私语声,看到群人面上挂着的嘲讽笑容,秦扶苏恍惚间终于是明白了些什么。
摸摸脑袋,并没有想象中的血液流下。他恍惚的转身看秦昊,却发现他正握着那柄短刀,微笑的看着自己。
嘲讽,讥讽,好多难听的脏话在秦扶苏的耳畔响起。或许……并没有人说什么,可秦扶苏偏偏听见了,听得很清楚。
在此刻,他终于明白了,为何在刚开始的时候,秦昊不愿意抽刀。因为他看出了自己没有任何获胜的把握,只想着如何能让自己不会输得太难堪。
没有胜利的信念,又如何胜利?就像是一匹狼崽足够冲散羊群……是灵魂对强者的战兢,是对嗜血的恐慌。
活了二十三年,秦扶苏甚至没有杀过一只鸡。当然,他修炼得比谁都要刻苦。只可惜,拼尽全力与竭尽全力只有一个字的差别,却是差之千里。
被死神追赶着秦昊,看惯了鲜血,有自己的,敌人的,还有陌生人的。当然,尸体对他更是不陌生。有敌人的,有亲人的……
赌上性命,竭尽全力,无畏生死。悲哀的命运将秦昊塑造成了一位强者,所有他必定要胜利。
相比之下,秦扶苏太过卑微,太过安稳。他从未成功,也没有失败。一切的生活,都是有条不絮的单调重复。
败了,没有任何不甘心的失败。这本就是自己的结局……秦扶苏仰起脸,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雨点没有停,仍是细细密密的洒下。只是云层中,被风撕扯开一道金芒。更碰巧,光芒将秦扶苏的身体笼罩于其中,他微眯着眼睛,如释重负的叹了一口气。
围观者仍然在不屑,嘲讽。只是,这一切都远离了秦扶苏。他再次缓缓上台,向秦昊恭敬的鞠躬,声音中肃然说道:“谢谢你,我明白了。”
这一动作,倒是出乎了秦昊的预料。没想到秦扶苏能够在这种极端的情况之下豁然开朗。于是,他同样的礼貌回礼说:“不客气。”
胜负了然,无需宣布。待秦昊两人走下比武场,台下观礼者仍旧是一头雾水。
甚至,来自雪山秘境中,不老峰的那位圣女,也没有看出此次战斗的名堂。她隐约感觉到,秦扶苏有种莫名危险的悸动,而向秦昊道歉之后,这种悸动便消失了。
与此同时,李妃看向秦昊的眼神中,阴狠之色更为浓郁,藏于锦袍中的手掌,且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看到这一幕,圣女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且嫣然一笑,幽谷清泉般声音响起道:“秦府主,贵地可真是暗流涌动,让人匪夷所思啊。”
暗流涌动,匪夷所思,这两个词汇并非是褒扬。秦王听出其中暗讽意味,不由眉头微微皱了皱。
旋而,他朗声笑着说道:“素听天山不老峰与世隔绝,却想不到圣女会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实在令人惊讶。”
雪山不老峰的那位圣女,是在嘲讽王府人心叵测,形势复杂。而秦鸿儒同样嘲讽,嘲讽圣女被尘世沾染了的心。
有僧人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尘埃并非在眼里,而是在心里。
所以,哪怕是生活于雪山不老峰中,也难免会蒙尘了本心。圣女不圣,神圣的只是一副假象躯壳而已。
娇躯轻颤,圣女语气带着些微微的自嘲,且说道:“若是我天山不老峰真的与世隔绝,恐怕草原以南,天山以北的领地,早被皇朝军与你们王府军瓜分了。传承了几百年的地方,谁能不沾染些肮脏呢?”
一个初入化婴境界的小姑娘,能说出这样的话语,着实让秦鸿儒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他便释然了。
雪山不老峰弟子千千万,能从中脱颖而出的,又有几个是善类。光鲜的外表下,不知又潜藏着怎样的血腥黑幕。
细想想,作为洛河八百里府主,秦鸿儒没必要与小姑娘一般见识,且轻笑了笑,并没有搭话茬。
下一场,由败者秦扶苏与秦天逸交战。休息时间为三个时辰,若是双方没有异议,将会发放补给丹药,开始筹备下一场战斗。
老太监捧着华丽卷轴,上比武场正中央。清了清嗓子,他且将浮尘搭在左臂,缓缓开卷轴,公鸭般拖长了嗓音说:“三个时辰后,将进行下一场大比。参与者,秦王府排名第二储子……秦天逸,与排名第三储子……秦扶苏……”
待话说一半,人群中忽然想起一声颤抖着,明显中气不足的叫喊声。
“慢着!”
话音落,老太监的话语被迫终止。所有人的目光循着声音来源看过去,正可以看见秦扶苏战战兢兢的向前走出两步的秦扶苏。
灼热目光似要将身体点燃,秦扶苏浑身冷汗淋漓。且看台上最高的四个位置中,李妃锥子般的眼神死死的将他盯住,强大压迫致使其喘不过气。
涨红了面色,咯噔咽了一口唾沫,颤抖着嗓音说道:“我……我要弃权!”
此话一出,像是沸油中浇入一瓢冷水,登时炸开了锅。
王公大臣们,或是参礼的子嗣丫鬟们,纷纷侧耳议论,毕竟真武大典弃权,还是几百年来的第一次。
这一举动,无异于是拖住秦昊,给秦天逸以充足备战。看到这一幕,秦天逸面上带有感激歉笑,朝着秦昊点了点头。
为此,秦昊轻点头示意,表示回应……
这一举动,让许多人开心。比如秦鸿儒,他此刻嘴角微微上扬,不自觉转动手上祖母绿戒指,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当然,也有人不满意此举……
啪嚓……
李妃掌心的青花瓷水杯骤然炸裂,水滴顺着她颤抖着指尖,缓缓流淌。
气氛沉默良久,她嘴角勾勒起阴冷笑容,美眸流露威严波光,且笑着说道:“参加此次大选实属不易,你可要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