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宝阁。
三楼厢房内。
烟儿静静地坐在空无一人的厢房内,若有所思,时不时脸上露出一丝焦急。
何童已经离开两天,临走时告诉她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办,如果三天之内回不来,就把消息传达给力支。
她已经等了两天。
自从力支不计前嫌,让她从一楼通走,成为何童的助手之后,她就把以前的性子尽力收敛着。
力支的事情,让她也深刻感受到,人在做天在看。
只要自己心怀贪念,就会带来麻烦。
而且自从上了三楼接触到这位新的管事之后,烟儿发现自己还从未见过如此纯真的人。
何童大部分时候都在修炼,只有在极少数的情况下才会跟她沟通。
给她的感觉,像是初生婴儿一般纯洁,说的话有时候都会让她有一种极幼稚的错觉。
那时,她懂了为何力支让她来辅助何童。
以世间的险恶,何童如果不能改变一些性格,很难活下去。
所以这些天,她在努力把自己对世界的领悟,分享给何童,总算也有了效果。
但是她也不知不觉间,被何童展现出来的纯真给吸引了。
甚至一度开始讨厌以前的自己。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么?呵呵……”烟儿自嘲般的摇着头低语着。
哒哒哒……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是何童!
烟儿立刻起身迎去,何童的脚步声就是这样,给人感觉沉重稳当,心里没来由地就认定了这脚步声的主人。
打开门的瞬间,何童整个身体倒在了她身上。
八角大厅的地上一条血迹从窗口一直延伸到房间门口,他是从窗口直接飞进来的。
何童身上的衣服被血完全浸透,褴褛不堪,就像经过了一场大战,到处可见的刀剑伤痕往外翻着,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
“来人,来人!”烟儿慌了神,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何童身上的伤,就好像自己的心被撕开一道口子,痛彻心肺。
大掌柜听到烟儿的声音,连忙冲上三楼。
“快拿青灵丹,所有能治伤的药都拿过来!”烟儿抱着何童,把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生怕碰着一点伤口。
大掌柜见到这一幕,也不敢多问,连忙去存放资源的房间取来一大堆丹药。
然后就被烟儿赶了出去。
“快,不要管我,死不了……通知力支,执法监察已经不信任我,另外安排了人,潜伏到他身边,让他千万小心。”何童挣扎着,推着烟儿,声音虚弱。
“什么事情都没有你死了重要!不要再动了,先上了药再说。”烟儿突然发怒了,一把按住何童的手,从丹药堆里挑出一颗塞进他嘴里。
此时的何童,身受重伤,居然连烟儿都挣脱不了。
只能任由着她喂药。
喂完药后,烟儿打来水,不管何童如何闪避,强制他脱掉了身上破烂的衣服,细细地用一些粉末状的药物敷着他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
做完这些,才拿来留影玉,通知杜长老。
此时力支带着战旗营的新兵,刚刚回到右旗城外的大营不久。
杜长老听到烟儿传来的消息不敢耽误,立刻进入大帐找到力支,此时力支正在听张良汇报这十天来的情况。
听到杜长老的汇报,力支眉心一挑:“何童被人重伤?”
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事情,执法监察居然真对何童下手,看来主宰何童身体的金仁,还是没瞒过那只老狐狸。
何童本身的实力就极高,就算没有魔神之体,战力也远超一般神明境初期高手。
金仁就算发挥不出何童原来的全部实力,八成还是没问题,居然被打成重伤,有可能执法监察亲自出手。
要知道何童一直是帮执法监察做事,居然只露出一些破绽,就差点被打死。
这个执法监察,毫无情义可言。
还好何童没死并逃回御宝阁,执法监察毕竟不是当初的何童,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再追杀何童。
否则引起御宝殿的不满,交涉起来是个大麻烦。
只是他又派了一个比何童还要强的人,潜伏过来,这是大事。
有了上一次何童失败的经验,这一次的对手,必然更加难缠。
“张良,你把新招募的士兵名册给我,另外去把老知请过来。”力支思索片刻说道。
“是!”张良起身出帐。
同一时间,守备殿中。
蓬泽高高在上,大马金刀坐在大殿之中,柴弘坐于他左侧下手位置。
“喝点茶,这是中央泽州供奉皇室的玉螺红,上佳之品,能够滋养身体乃至神识,皇室专用。”蓬泽轻轻端起位于左手的茶盏送到嘴边,在盏盖遮住脸的时候说道。
“本座是个粗人,喝不来仙茶,若有酒倒可一饮。这次来找巴图尔,是想问问关于东北战线的事情。先锋营主力一直是在东北战线与龟王交战,巴图尔把本座调回右旗城,难道不怕龟王趁虚而入?导致整个战线崩溃么?”柴弘碰都不碰身边的茶盏,皱眉问道。
他虽然常年在东北战线跟右旗城中来回,但是先锋营主力大军却一直放在东北战线镇压。
这次蓬泽居然要把先锋营主力,尽数调回,大违用兵之道。
东北战线,自护城军建城之日起,就是极为重要的防线,先锋营镇守了几十年,居然说撤就撤。
“半个月后,战旗营会填补先锋营空缺,负责镇压东北。”蓬泽放下手中茶盏,面对柴弘类似质问的语气,脸色不改答道。
“战旗营……凭初三和那帮新兵?”
柴弘哑然失笑:“先锋营主力久经战阵,常人不知道战力,巴图尔以前是先锋营大统领,此事再清楚不过,驻扎在城外的先锋营比起东北战线的战力,差了十万八千里。在东北战线打了这么多年仗,能活下来的士兵,哪个不是气玄境以上,战旗营新招募的那些家族子弟,如何与之相比。况且不提士兵,就以将领来论,以初三的修为,恐怕龟王座下的一头高级荒兽,就能轻松杀死他,主帅一亡,全盘皆输。”
“调回先锋营,我自有用意,经过高层商议,此事不可更改。至于战力之差,你以为如何?”蓬泽笑了起来,笑的时候却给人一种不容质疑的感觉。
仿佛他的话就是金口玉言,落地生效。
柴弘表情一滞,知道先锋营被调回一事,已经无法挽回。
他了解蓬泽,以前在先锋营做副统领时就无比了解这个顶头上司。
一旦定下主意,没有什么可以让他改变。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证东北战线的平稳。
“初三不可当统率,他虽然是你亲信,但实力太弱,为人格局太小,不足以统率一军。如果让本座推荐,两大战营除了巴图尔和本座外,只有公羊德足可担此大任。”柴弘思量了半响,开口说道:“巴图尔坐镇右旗城不能离开,本座又随先锋营调回,想必巴图尔也不会再让本座留在东北,唯有公羊德。”
“公羊德……”
蓬泽平静如水的脸上,念到这个名字时,杀意一闪即逝:“我本想让执法监察推荐一人,不过既然你如此说,就依你意,我会发下一道诏令,让公羊德兼任战旗营副统领一职,为期一年,负责镇守东北,一年之后再调回右旗城护城营。”
“巴图尔心中在想什么,本座也不愿度测,只希望巴图尔能以右旗城安危为重,否则下次选举,柴弘恐怕要再掂量掂量了,告辞。”柴弘起身,对蓬泽拱了拱手,说完之后大步流星走出守备殿。
蓬泽看着柴弘的背影,重新端起茶盏,盏盖掩藏之下的眼里闪过一丝杀意,但嘴角却同时泛起一抹微笑。
没有人知道,他为何而笑。
“报!执法监察求见。”不多时,一个侍卫冲进大殿报道。
“让他进来。”蓬泽放下茶盏吩咐道。
很快,执法监察一身锦衣,在侍卫的带领下,走进守备殿中。
见了蓬泽,先行了礼,腰弯成了九十度,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
“冒昧求见巴图尔,是属下想到一些可以替巴图尔分担的事情,关于战旗营。”执法监察行完礼后,径直说道。
“哦?说说。”蓬泽露出一个笑容,不置可否。
先是柴弘,又是执法监察,皆为战旗营而来。
“听闻巴图尔不日将派遣战旗营前往东北战线,替换先锋营主力,属下想推荐一人,加入战旗营,辅佐初三副统领镇压东北。”执法监察边说着,边抬眼偷看蓬泽的表情,想从他脸色的变化上,看看自己的措词是否得当。
他不敢使用神识去查探,只能靠最基本的眼力判断。
可惜蓬泽自始至终,没有一丝变化。
“哈哈哈……辅佐初三,说的好。你倒是够委婉,初三是我的亲卫,任命他为战旗营副统领也是为了方便。不过去东北战线这件事情,初三并不会是直接统率,他还不足以挑起大梁。片刻之前,柴弘大统领跟我推荐了公羊德,统领战旗营。”蓬泽笑着答道。
但是他的笑声,落在执法监察的耳中,却是犹如被狠狠抽耳光般的感觉。
原来蓬泽早有考虑过这件事情,他前面说的话,放在这里,简直像是小丑一样,还自以为聪明。
如果不是心机深沉,此刻恐怕脸要一直红到脖子。
但是他今天来,可不真的是为了战旗营着想,他的目的是力支。
何童办事不利,居然拿不下力支这让他大为震怒,但是力支身在战旗营中,蓬泽的眼皮底下,又不敢强来。
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派人插入战旗营,趁他去东北战线的时候,再进行控制。
战旗营是蓬泽直属,这件事情,一定要得到蓬泽首肯才行。
执法监察眼珠急转,想了想说道:“公羊德的资格当然是够了,他统率护城营经验丰富,以前又争战无数,非常合适。只是属下觉得,单纯公羊德一个人还不稳当,毕竟他是护城营的人……以前是力天明的手下,属下想推荐一人,辅佐初三副统领如何?”
他话没有说全,以蓬泽的智慧,绝对不难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果然,他话说完,蓬泽眉心一动,还没皱起立刻又舒展开,但这细微的动作,还是被执法监察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