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冬天就到了。自从夏日里寿宴完毕后,陈氏就被老夫人吩咐了协助大嫂二嫂管理云骑尉府,一直在忙府里的各项琐事。她答应了带十娘和侄女们去跑马,就未能成行。直到陈家三夫人借着庄子上的梅花开了,下帖子邀她跟十娘去庄子上赏花吃酒才禀明了老夫人,得空带着十娘出府去陈府和陈三夫人汇合。
距离十娘上次和陈氏回陈府拜访,不到半年的时候,陈府的变化不是很大。只早早的铺上了地龙,为着老夫人年纪大了不受冻。
陈大夫人依然掌家井井有条,二夫人除了管好自己的小院子外还兼着教导陈家小姐们针黹女红的重任。
二夫人娘家是南边的,一手好绣活儿自是当仁不让。十娘知道后,一直羞愧于自己当日的鲁班门前班门弄斧。
倒是大夫人面冷心热的安抚十娘“大姑娘有这份心认真去做就是好的。你给老夫人的双面绣屏风你外祖母很是喜爱,你二舅母可是从不动手做的,耐性上姑娘比你二舅母强很多。”
十娘遂不再纠结,只是得着机会跟表姐妹书信时不忘附上绣品请二夫人点评一二。二夫人倒是真心指导,十娘绣功针法得到突飞猛进的发展。
大夫人掌家严谨,二夫人教导严厉,倒是三夫人爱玩爱闹,常常带着府里的姑娘们游玩。陈氏在家时候没少跟在三嫂子身后为侄女们收拾烂摊子。因着陈氏性格沉静,嫂子们也放心她和三夫人一起带着小姐们。陈家姑娘们每年都到庄子上跑马打球赏花饮酒。
往年都是陈氏在,家里大人才允许她们出门,这一次借着杜家老夫人寿宴,姑娘们一合计四姑姑不再三婶子靠不住,只能去央求陈氏带着十娘一起去庄子上。这边陈氏答应后姑娘们就在着手准备去庄子上的行李,那头陈氏却被府内琐事绊住了脚。三夫人被磨得受不了,只好下帖子去杜府请陈氏。
陈家比起杜家,姑娘没有那么多,且个个都是爽朗的性子。大房二房加起来,也只有三个姑娘。三房只有嫡子两个,都不是陈三夫人所出。现在的陈三夫人是先头夫人的亲生妹妹,从小就跟姐姐来陈府做客,跟家里上下相熟。
先头的三夫人生二子时难产,临终把夫君孩子一起托付给自己的亲妹妹。陈三夫人自嫁给自己姐夫后,一心抚养自己姐姐留下来的孩子。
因着是姨母的缘故,两个公子也对她亲近。三夫人跟陈氏一起长大,又分别做了继室,倒是际遇相同,只三夫人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跟陈氏会时不时掐起来。家里嫂子们也就任由两人这样胡闹。
这次去庄子上的事情,除了小姐们的催促,又何尝不是三夫人为了找机会让陈氏出门松快松快呢?陈氏领情归领情,该打得嘴仗是一点都不会嘴软。
这不,刚见面,陈氏就开始了挑起战火。
“我就知道三嫂子镇压不住家里的皮猴子,还得劳烦我一个出门子的姑娘出马。知道的说咱们家疼姑娘,邀请姑娘去庄子上赏花;不知道的还指不定怎么背后编排三嫂呢。三嫂子还真下帖子相邀,真真是让人佩服。”
陈氏的话刚落,陈三夫人立刻白了她一眼,“姑娘好大的架子,出个门子就气性大的不行。莫不是陈府还请不动你了不成?惯会把人好心当歹意。再有下一次,我可不管你,我们自去玩去,你啊就抱着你的劳什子庶务烦去吧。”
三夫人也不多说,自吩咐家丁下人把行李往车上搬,一边指挥着姑娘们自去坐车。姑娘们无视了三婶子和四姑姑打机锋,直接拉着十娘去坐车。
陈氏被三夫人一顿损,也不生气,左右看着没她什么事儿,就去辞别母亲和大嫂。等她回来,发现十娘跟侄女们在一处,就自去寻三夫人坐车。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京郊北山附近的庄子出发。
陈家位于玉京近郊的北山有座温泉庄子,一到冬天,家里的姑娘都爱在庄子里过冬。庄子里温暖怡人,温泉泡着,美酒喝着,吟诗作对,跑马打球,又没有家中大人管着,不用上学不会学各种规矩,别提多惬意。
陈氏在家的时候,虽然性子沉静,但大家姑娘会的一点没落下的都学过,在闺中就素有美誉,不然杜家老夫人也不会亲自为十娘的父亲去陈家定下陈氏。
因着陈家也是军功起家,跟杜家也算是世交,只杜家因着爵位处处低调行事,近年来家中子弟竟无一人再入军营历练,阖家只余大老爷一人还领着武官的爵位,其余人全部转为文臣。家中姑娘更是按着世家淑女培养,功夫拳脚跑马打猎一样不会。
是以陈氏嫁入杜府后见到十娘单薄,很是惊诧。也就督促着十娘从食疗和功夫开始调理身体。陈家的姑娘倒是或多或少会点防身的功夫,跑马打球就更是不在话下。
陈家的温泉庄子在京里是出了名的,它的特殊不在于它地处京郊,泉眼众多,而在于温泉附近有建立小型的跑马场,可以供姑娘小姐们嬉戏玩耍。
十娘在家时就听过陈氏说到陈家的温泉庄子,对跑马场也很是向往。跟着陈氏学五禽戏的时候,陈氏就说过她身子有些单薄,有空要亲自教她骑马。
是以对这次出行,十娘是兴奋的。自从母亲亡去后,十娘一直在各种算计中生活,只有自己有谋算才能让自己再险恶的环境中生存下来。
继母入府后,十娘有种松口气的感觉,各方势力制衡下,她才能过些舒心的日子。陈氏不只是掌控了四房的后院,还在府内有了一定的话语权,连先头夫人的陪嫁庄铺也从老夫人手里收回交予十娘让十娘自由支配,并言明先头夫人的嫁妆一律让十娘自己打理,四房任何人不能染指,待到十娘出嫁,除了陆夫人的嫁妆外,她也会为十娘置办嫁妆。
十娘又一次受到了陈氏的庇护,只是嫁妆怕是拿不到了。自从知道自己必定要进宫开始,十娘对有些事情就不在那么执着。有时候看着陈氏对自己的在意,都想告诉她不会做无用功,自己将来未必会是她强有力的助力。但看着陈氏为着自己忙前忙后的样子,有些话就说不出口。罢了,眼下还是贪恋这点美好时光吧。
这边十娘放开这些烦心事,跟陈家表姐妹们聊天玩闹,那边厢陈氏和陈三夫人也在说些女人家的亲密话题。关于十娘是两个女人之间不可避免提及的话题。
“小四,怎么听着你为了十娘从你婆婆手里把先头夫人的陪嫁铺子给要回来了。这不是让人家说你图着继女的嫁妆么。你几个哥哥为着这事,可没少烦心。”
三夫人到底为着陈家着想忍不住数落起陈氏。
“这事是我动手快了,让那起子下人传出了闲话。明着我婆婆是管着十娘母亲留下的铺子,可年年亏损,这暗里,还不是那几位的手笔。我大嫂是个手长的,官中的银子都敢偷偷扣着,更别提十娘母亲留下的那些好东西了。你上次也看到我们家姑娘给咱们府里准备的绣品了,那些料子都是她母亲留下的。连着母亲都对她绣出的屏风赞不绝口,可没好料子她绣工再好,母亲能看得上?大嫂怕是想着侄女的嫁妆银子想了好几年了。”
陈氏倒是没想到自己家里的事情让兄长都受到人议论,倒是家里的下人又该敲打了,这才老实了多长时间。
“十娘上次拿出手的料子确实是好东西。只在怎么好,也是人家娘亲留给姑娘的,你大嫂还真是……只我怎么听说你大嫂当年也跟四房联手对付过二房,那位可没少在娘家抱怨。你知道我姨母跟她娘家嫂子有亲,这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儿。怎么她转脸就开始针对你们四房了?”
“我们这样的人家哪里有什么联手之说,不过是为了利益可取所需罢了。没有永远的朋友,没有永远的敌人。你看我家三房,不是不出手,是时机不到;时机到了,该出手的时候一点不含糊。那位为了自己家的儿女,可是把府平衡好十几年的格局都打破了。不过我得谢她出手,不然我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我现下是挡了我大嫂的财路,她可不得恨我恨的牙痒痒么。”
陈氏倒是不避讳娘家嫂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三夫人闲聊。
“她管着家,我婆婆这几年年岁大了,精力不比早年,家里大大小小的管事都听我大嫂调遣,十娘母亲的铺子本是陆家的陪嫁打理,自我们姑娘为求去南山拿出铺子给婆婆代管后,铺子里也就换上了我婆婆的人。现在这些人明着还听我婆婆的,暗中都被我大嫂拿捏或是收买了。”
“我大嫂这个人是爱占个便宜,但这么大的事情没人在后面撺掇,她也不会轻易出手。十有八九就是我们后院那个给搅和的。我们家那前庭后院啊,可热闹的不行,真真是几人欢喜几人愁。”
陈氏一时间也很是感慨。她虽生在世家大族,但自己家里母亲御下极严,后院更是管理的铁桶一般。
几个哥哥房中人对嫂子也是恭敬有加,倒也真是没见过像杜府这种阵仗的,乱成一团的后院,呵。
“你们家那个么?倒也胆子够大,心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