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痛起了床,却发现地上散乱扔着她昨夜穿的礼服裙,此时已经完全不能穿了。他在这种事情上,好像从来都是那么急切,哪有什么温柔可言?幸好衣柜里还有他的长袖衬衫可以穿。
穿上了衬衫,站在窗帘后看向外面的景色,竟然今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站在这个位置,可以看见不远处的玉湖。
这么说来,这里距离罗家小院不会特别远,至少都应该被称为玉湖边的房子。
罗家?
糟了,昨晚她没有回去,手机又——
想到此,苏凡赶紧走出卧室去找他手机,二楼却怎么都找不到他的人影,就赶紧下楼,却没想到依旧没有他的影子。
他,到底去哪儿了?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临时走了?
应该给他打个电话问一下,还是,不要了?
苏凡想了想,他离开了却没有告诉她,还是不要贸然给他打电话,万一他正在忙呢?
可是,家里——
她看见沙发边的小几上摆着一个座机,没想到电话还能用,便赶紧给罗家拨了出去。
是李阿姨接的电话。苏凡问了念卿昨晚的情况,李阿姨说念卿昨晚睡的很好,也没闹,刚刚江阿姨推着童车带着她出去邻居家里了。邻居家里这几天来了个和念卿差不多大的孩子,两个孩子虽然在一起是各玩各的,可好歹两个孩子在一起玩的话,大人也可以随便聊天。
然而,就在最后,李阿姨突然说:“昨晚逸飞打电话过来找你,说你的手机打不通,是我接的电话,我没和江大姐说。你,没事吧?”
逸飞,找她了?苏凡的眉毛不禁蹙了下。
她应该昨晚就跟逸飞说的,自从那次逸飞妈妈给她支票的事件后,覃逸飞每天晚上都会给她打电话。她知道他是担心她又做出什么突然消失的事,可是,这么一想,她的心里就——
“没什么,我昨晚碰到一个熟人就一起走了,手机没电就没再给他打电话。我现在跟他说一下。”苏凡道。
挂了电话,苏凡陷入了深思。
覃逸飞对她的心意,她不是不明白,这几年他虽然老是对她说大家是朋友,可是,他对她的帮助关心,对念卿的疼爱,早就超出了朋友的界限。还有他每天晚上的那个电话,其实很多人都会这样做,很多恋人或者亲人之间会如此,有的人会觉得烦,甚至把这种电话称为“查岗”,可是,这种“查岗”的电话,究竟包含了多少的情意,又有谁说的清楚呢?覃逸飞的这个“查岗”电话,让她不再孤独,同时却让她内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钱债好还,情债,又该如何还?
不想了,还是赶紧给他打电话说吧。
拨出了覃逸飞的手机。
“喂,哪位?”电话里,传来覃逸飞略带沙哑的声音。
“逸飞,是我!”苏凡道。
覃逸飞一下子坐起身,忙问:“你昨晚怎么了?手机也没接?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我没事,害你担心了。”苏凡柔声道。
她并不知道,昨晚他一夜没睡,差点就要去找警察来全城找她了。可是,覃逸飞想到她是坐霍漱清的车子走的,还是先给霍漱清打电话,没想到霍漱清的电话也没人接。当时的覃逸飞压根儿就没把苏凡的失联和霍漱清联系在一起,自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到处找她,快到四点的时候才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你没事就好。哦,对了,昨天和念卿约好要带她去榕江中心玩的,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等会儿就过去接她。”覃逸飞问。
是啊,昨天她和覃逸飞一起出门去参加晚宴的时候,念卿非要说去榕江中心的儿童游乐区玩,而且非要让覃逸飞带她去。苏凡哪里能那样麻烦覃逸飞,便说一起去的。可现在——
“怎么了,雪初?”覃逸飞温柔的声音穿入苏凡的耳朵,她的嘴巴张了张,却怎么都说不出一个字。
“雪初,你在哪里?我去接你?”覃逸飞问。
隐约中,覃逸飞的心里,似乎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觉得苏凡一直隐瞒的那个秘密似乎快要浮出水面,似乎那个深住于她内心的男人快要来了,可是,现在,他真的做好准备迎接这一切了吗?
“不了不了,等会儿我自己回去,我现在,现在还在朋友这里。”苏凡忙说。
覃逸飞低低“哦”了一声,苏凡听着,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刚要说什么,覃逸飞就说“那你先忙吧,我等会儿就出门了”。
苏凡只好“嗯”了一句,就听见那边挂了电话。
不知是因为自己有心事才如此心虚,直觉告诉她,覃逸飞有心事,而且,这个心事和她有关。
或许是因为这房子里的空调太舒服,又或许是她陷入了深思,此时,即便是只穿了一件男式衬衫。
静静坐在沙发上,座机的话筒放在她的腿上,苏凡根本没有感觉到有人站在她身后。
这几年,她亏欠覃逸飞太多了,她一直让自己把这一切当做是他的热心和善良,是一个朋友的心意,可她和覃逸飞都清楚,这绝对不止是朋友那么简单。此时,苏凡不禁想,如果自己没有和霍漱清团聚,她和覃逸飞会怎样?
会怎样?难道她还奢望过嫁给覃逸飞?覃逸飞那样的家庭,岂能容许她的进入?而且,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她又如何面对霍漱清?她伤害的不止是覃逸飞,还有霍漱清。
唉,她还有心思想这么多。
突然间,有人的手放在她的肩上,她转过头看过去的时候,却是面无表情。
霍漱清觉得她的样子有点怪,很奇怪的表情。
他没有开口,只是静静望着她。
三年了,两个人都经历了不少事,之间也必定隔着许多的东西。即便如此,两个人的纠缠,却比过去更多。
“怎么起来了?”他问。
“时间不早了。”她低下头,把电话的听筒放回去,低声道,“我要,我该,该回去了。”
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如墨的眸子,一瞬不动地盯着她。
苏凡感觉,他的目光似乎永远都这么温柔,似乎他一直都是如此温柔地注视着她走过了这些年,让她没有一刻失去过希望。
她不禁笑了,道:“你把我的衣服弄坏了,我今天怎么出门?”
“你不知道我就希望你不出去,一整天都穿成这样在我眼前走来走去吗?”他微笑道。
她推开他的手,含笑道:“你给多少女人说过这样的话?”
“想知道?”他抓住她的手,道。
她却只是笑,不说话。
“笨丫头,你是嫌我昨晚不够卖力,没让你满足?”他轻笑,道。
她一下子失语了,刚刚那么大胆的问话,和她此时的表情相比,似乎完全不是她说的一样。
霍漱清看着她这羞红的脸颊,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曾经的她,总会因为他的某些话和行为而羞涩,他真的爱这样的她,真的怀念这样的感觉。
“我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看到你这样的表情了!”他的手指,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低声道。
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苏凡的心头,却是一阵酸涩。
她按住他的手,望着他。
四目相视,屋子里一片静默。
“好了,赶紧吃早饭吧,我去给你买了早饭回来。这房子太长时间没有人住,根本没有吃的东西。”他挽住她的手,在她的额上轻轻落下一个吻,柔声道。
苏凡的脸靠在他的怀里,闭着眼睛点头。
原来他一大早就是去给她买早饭了?真的——
“我好多年不在榕城,对这里也不如你熟悉了。我记得这几家店做的东西好吃就去找了,谁知道有些竟然搬家了。你尝尝看,看看你喜欢不喜欢?”他拉着她的手走到餐厅,道。
桌子上摆了好几个饭盒,而且的确是好几家店的。在苏凡满眼的惊讶和感动中,霍漱清依次打开。苏凡知道那些店都不在同一个地方,有些甚至相隔好几条街,而且都距离这里不近。
怪不得一早上就不见他,他竟然,竟然跑了那么远——绕着榕城跑去买早饭!
她什么都没有说,就被他按着肩膀坐在椅子上,她的眼里,只有他。
他没有再说下去,却坐在她旁边,道:“今天我休息,等会儿吃完饭了,咱们去罗家看看江阿姨,再把女儿接回来。你说呢?”
一边说着,霍漱清一边给她的碗里夹了一个小笼包。
把念卿接回来?苏凡看着他。
沉默片刻,她才说:“你,真的离婚了?”
他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苏凡立刻意识到她说错话了,这话说的,好像在怀疑他一样。刚想解释,却听他问:“你想住在哪里?我调过来之后,市里给我分了一套房子,我自己住在那边,不过很多时候都是住在我妈那里,她现在一个人——”
“一个人?”苏凡打断他的话,放下了筷子。
霍漱清也放下了筷子,看了她一眼,道:“你走了以后没多久,我爸就,就去世了,就那个星期——”
他的语气沉重,苏凡望着他。
她见过他父亲,她听说霍泽楷是个非常刚毅的男人。
“怎么,怎么去世的?”她结巴道。
她的离开和霍泽楷去世发生在同一周,这两件事之间会有什么关系吗?
他叹了口气,却说:“人迟早都会走到那一步的,没什么原因!”说着,他又看了她一下,似乎是安慰一样的表情,道,“吃饭吧!”
苏凡拿起筷子,却久久不能动,她望着霍漱清,从他的脸上,她根本看不出什么,她只感觉到了他的悲伤。
此时的苏凡,并不知道父亲的去世给霍漱清带来了多大的打击,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就根本不会知道他是如何在自责和愧疚当中度过了这三年,惩罚了自己九百多个日夜。
“刚才你是在给谁打电话吗?”他的语气,没有了之前的亲昵,却是很冷静的感觉,问道。
他是该冷静了,重逢带给他的喜悦与欢欣,在未来的诸多问题面前,被暂放一旁。他们,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而在这些问题当中,最重要的就是覃逸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