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士兵,终于走出了那片可能几百年没有人去过的原始丛林!
秦沐川为此舔了舔从额际直流到嘴角的血水与汗水。 一身帅气的军装,已经被撕扯得如同叫花子似的。
秦沐川用绳子将血迹斑斑的裤腿绑扎起来,他看了看表:91∶00。他无声地挥挥手,然后向来处看了最后一眼,转身又进入了下一场亡命的狂奔。
只有连虎还在丛林里挣扎着,他嘴里咬着一根粗大的树棍,在他的视野里,他连自己那只伤得不成话的脚,他都看不清楚了。连虎想让自己那只扭歪的脚回到原来的样子,可剧痛让他全身脱力,一使劲,就痛得他连紧咬的树棍也从嘴里掉了下来。连虎将树棍再次噙回嘴里,最后用枪托对准了自己的伤脚,犹豫一下,闭上了眼睛,然后狠狠砸了下去。骨与骨之间一声清脆的响声,他脚终于复位了。但疼痛几乎让连虎顿时昏了过去。
从连虎嘴里落下的那根树棍,上边留下了两排深深的牙痕。
这时,连虎腕上的表,是96∶59。
秦沐川三人这时已狂奔在莽林与河流之间。远远地方,已经能听见炮艇的引擎声。这简直是催命声。三人手上调好的表顿时一起鸣叫起来,时间似乎在97∶00上边停顿了一下,然后开始了97∶01,97∶02…没有时间去管它了!他们都在奔跑中打开了机枪的保险,上弹。并完成了瞄准镜的调整。
他们必须狂奔!只有狂奔!
拐弯处已经能看见那艘正在加速行驶的炮艇。陈俊就地一跪,一枪就准确地洞穿了人像靶的额头。秦沐川的机枪也跟着开始轰鸣,他在追赶着那艘炮艇行进射击,弹壳在他的眼前迸飞,一直到炮艇逃出了他们的射程之外。
“ 陈俊,成绩?!” 秦沐川问道。
“全…全部命中。”陈俊虚脱地扔下枪,整个人伏在地上。
苏哲跟着也把枪扔在地上,精疲力竭地翻身躺在地上。
秦沐川的脸上慢慢地露出了一些松弛的神情。
稍后,苏哲开始接收来自战地指挥部的讯息: B任务,从封锁线前往D7区,限时九十七分,费时九十七分四十二秒,倒扣四十二分;C任务,狙击河上目标,全部命中,但因为B任务未按时完成,作零分处理。
“ 就是说,我们一下丢掉了一百零八分?” 秦沐川问了一句,其实不用问。
苏哲点点头,收拾起电台,眼里不由掉下了泪水,“那我们现在排名多少?”
“ 我想,是倒数第一。” 陈俊也忍不住了,他的泪水也在悄悄地落下。
他们今天拼了命,好容易追回来的分数,又没了,而且这次还没的更彻底了。
苏哲忽然又打开收拾好的电台,他想发报。
秦沐川立即问道:“你想干什么?”
苏哲回答:“我要跟指挥部联系!我请他们沿我们的路线走一趟,九十七分四十二秒,根本就是个奇迹!”
秦沐川却冷了脸,道,“你的语言特长是用来跟指挥部扯皮的吗?”
“可我们千辛万苦就为了得到这个结果?连虎都丢了!”苏哲的情绪已经不只是激动。
“这不全是比赛,苏哲,我当在练兵,分数算什么?我要看到我的士兵配得上我的部队!”秦沐川这么回答。
苏哲犹豫了很久,终于将电台关上。
秦沐川起身回头走去。 苏哲和陈俊讶然地看着。
秦沐川回头笑了笑,说,“我们得去把连虎这小浑蛋找回来,他是我的兵。我想现在第一是跟咱们无缘了,可我们到达终点的时候得是四个人。”陈俊点点头,跟了上去。
高兴的只有乌里扬诺夫了,他拿着各队人的成绩电讯纸从营帐里出来,朝托扬走去。
托扬正在炮队镜里观测阵地。
“ 中校同志,至今为止的比分排名是,美国第一,俄罗斯第二,以色列第三。”
“ 中国人呢?”
“ 倒数第二,他们之后还有印度人。” 乌里扬诺夫好像为这事感到高兴。
托扬笑着点点头说,“现在咱们的敌人是美国人。” 一整夜的恶战看来也让托扬的好战血液燃烧起来了。
丛林里的连虎,仍然晕迷在大树下,一张脸又烧又烫,看上去异常吓人。肩头的衣服已经撕开,伤口已经处理过了,但就那些未拔尽的余毒足以让一个成年人昏迷几个昼夜甚至丧命。晨枭的啼声终于让连虎醒转,他神志恍惚地看着树丛缝中透进的阳光,他发现秦沐川正向他俯身下来…他于是叫了一声:队长…叫完,他发现只是自己在瞎乱嘀咕。
残酷的现实是,树林外的扩音器在不停地呐喊着:“ …我们知道您躲在里面,我们甚至知道您的国籍。我们要警告您,这是一片险恶的丛林,我们不希望出现意外,请发射配发的绿色信号弹,我们将及时给您救护和休息。再说一遍,发射绿色信号弹,您的战斗精神已经让我们敬佩,您绝对会受到我们的礼遇…”
连虎爬了起来,拄着枪一步一步离去。
终于,连虎看见了秦沐川他们在树上给他刻下的箭头标志。他一急,头重脚轻地摔在了地上。这一摔,竟让他再也爬不起来了。他极力地抬头看着身边的一个水塘。水塘里是自己的映影,他恍惚意识到这水可以缓解烧得自己几乎要呻吟的炽热,他没有多想,便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丛林外的扩音器又喧嚣起来了:…这只是比赛,不是战争,您并没有投降,弃权并不影响您心目中的荣誉…我们尊重生命,尊重军人的尊严,尤其是像您这样的军人…伴随着扩音器的喧嚣,连虎还听到了从丛林外围不停辗过的车声。
可是连虎却很平静,因为那枚代表着生机的绿色信号弹,他昨天就已经扔掉了!因为他不想弃权,也不想投降,所以那枚信号弹,于他也没有用,放在身上,还增加重量,所幸就丢掉了。
就是连虎突然觉得自己这次很倒霉,昨天就掉队了一次,好容易找到队长他们,可是现在又掉队了,那他还有机会再找到队长他们吗?连虎的神志已经有些不清,但是他却还在坚持着思考这个问题!因为这可能是他唯一能使自己保持清醒的方法!
渐渐的,丛林外的喧嚣声终于渐渐散去,丛林外围的车声也终于销声匿迹。这片可能几百年没有人来过的原始丛林,终于又恢复了他最原始的平静。连虎就在这样的平静中,渐渐的合上了眼睛,他现在需要休息一下,然后恢复体力,然后去寻找他的同伴,他的战友!
但是,就算是在这样静寂的环境下,连虎睡得还是有些不踏实,他黝黑的脸上全是一道一道的刮痕,而且血渍已经凝固在脸上,这让他看上去狼狈不堪,不像是个现代人,反而更像个野人了!连虎睡得不踏实,他的眉头在紧紧的皱着,像是正在思索着什么,就连他的睫毛也会时不时的眨个一两下,可见连虎睡得确实很不踏实,或者说是很谨慎!
其实这很容易理解,谁知道在这片杳无人烟的原始深林里,还有着什么样的怪兽,谁知道它们会不会趁着连虎睡着的时候,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的就将他一口吞到肚子里去了。其实,连虎本来想爬到树上去休息的,可是他看了看自己的那支已经扭曲变形的伤脚,便打消这个想法了。
再甚者,其实他不该休息的,他或许应该立即去寻找他的同伴们,或者是像昨天一样,直接奔向下一个目标,可是连虎真的撑不住了,在两天里,接连受了两次伤,他现在已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现在急需补充体力。
所以,连虎就在这样极度忐忑,极度纠结,极度不安的心理状态下,极度不踏实的睡了过去!
因为已经有了一次奔走的经历,虽然那快的让秦沐川他们,根本没记住太多的东西,但是回程的路上,他们还是显得轻松了不少,所用的时间也比九十七分四十二秒,少了不少。所以秦沐川他们找到连虎的时候,连虎还靠在一棵粗大的古树下,纠结不堪的睡着。之所以说连虎睡得纠结不堪,是因为他们找到连虎的时候,连虎脸上的表情,让他们的心都揪了起来,那样的神情他们从未见过,纠结、紧张、压抑、焦虑……全是负面的情绪,这让他们看得很难受!
苏哲立即走过去,想要叫醒连虎,但是却被秦沐川一把拉住了,“让他再睡会吧,他太累了!”
苏哲的动作立即顿住了,可是他还是说了一句,“我是怕他在做噩梦。”
“不过,连虎的噩梦,可能要比现实来的美好的多!”苏哲又补充了一句,然后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因为现在残酷的现实,让他也忍不住想要进入梦中了,哪怕是噩梦!
现实已经比噩梦来的更加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