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傲雪回到了后院,才唤来平安,问道:“平安,你以前有听过关于我的卜卦之类吗?”那日在天沐寺,二太太曾脱口而出那卦子,虽没说完,但和今日听到的卜卦一结合,显然有别的意思了。
“卦子?”平安歪头想了想,道:“我是夫人从猫窝里捡回来的,我那时候才三岁多,还不太记得清楚。但是平安曾听如梦似幻的老鸨提到过,好像是在小姐出生的时候有道士路过,给小姐算过一卦,但具体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如梦似幻,就是惜时娘亲的青楼名字,取的倒是有几分新意,看来想知道更具体的,只能找机会去那打探下了。
“平安,你不知道自己的娘亲是谁吗?”夏傲雪不由问道。
平安摇摇头,“在平安眼里,唯一的亲人就是夫人和小姐。夫人去世的早,就只剩下小姐能让平安依靠了。为了小姐,平安什么事都愿意做。”平安抬起下巴,露出一个信誓旦旦的笑容。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夏傲雪倒未怀疑平安的衷心,也为她可怜的身世有些唏嘘,忍不住多聊了几句,平安看小姐兴致高,她更是来劲了,将小时候的趣事又翻出来回味了一番。
主仆二人聊着聊着,不自觉竟然聊了一个多时辰,平安给夏傲雪打了盆热水,毛巾递了上去:“小姐,快睡觉吧。昨晚上没睡好,今晚可得好好补补觉了。说不定明儿早起来,二太太她们又要为难小姐了,她们就是不想让小姐过一天舒坦日子。是吧,小姐?”
夏傲雪听着平安絮絮叨叨,嘴一直碎碎念,不由好笑:“你问过我,我没回答,你又自顾自的说了,你是让我答呢,还是就只是听着呢?”
平安吐吐舌头:“小姐,您又取笑平安。平安这嘴一张开了,就停不下来,要是小姐嫌我烦,赐份哑药给奴婢吧。”
“滑头。”夏傲雪怎么不平安云的心思,她变着法子和自己说笑,想让她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事,更加快乐起来。
想着,夏傲雪从花色屉子里拿出一些首饰,包在一个小木盒里,塞到了平安手里:“我能力有限,跟着我你也吃了不少苦,这些首饰你拿着,去换些银两出来,就当是存着养老。”夏傲雪此刻走的是复仇之路,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意外,平安一片忠心,若有一日自己遭遇不测了,至少她还可以活下去。
“小姐……”平安看了眼手里的木盒,有些沉甸甸的,里面定然有不少首饰,很有可能就是小姐全部的家当了。自跟在小姐身边后,小姐待自己极好,此刻又如此为自己着想,平安鼻子一算,哽咽着,“小姐的大恩大德,平安无以为报,只能拼了这条老命,尽心尽力的伺候小姐。”
老命?夏傲雪抿嘴而笑。
不过是三更天后,整个丞相府人声鼎沸,来往人不断,后院离的比较远都可以清晰听到匆忙的脚步声。
夏傲雪披了件外衣就下了床,恰好看到平安也起床在院子里查看。
“小姐,怎么回事啊?”平安打着哈欠,睡眼惺忪,“怎么这么吵?”
夏傲雪摇摇头,但是很快就有人冲着后院来了,是管家王福在前面带路,后面是气势汹汹的十来个仆人。
“管家,这是?”
“来人,将三小姐绑了!”王福一声令下,两个高大的仆人拿着绳索就上前一把扭住夏傲雪。
“你们干什么啊!快放开小姐!”平安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上前想将小姐从绳索里挣脱出来,但她力气实在太小,根本就不是那两个仆人的对手。
“王管家,这是何意?”
王福眼露凶光,恶狠狠道:“你自己做的事,还有脸问我?你在黄金酥里下毒,此刻老爷和大太太生死未卜!”
中毒了?夏傲雪思绪快速回转,她示意平安不要着急,她此刻也冷静下来,“管家口口声声说我下毒,却不知可有证据?”
“这黄金酥本就是你买的,且又对老爷和大太太心生不满,除了你,还会有谁?”王福懒得再多说废话,手一扬,让仆人将夏傲雪带了下去。
王福绑着夏傲雪一路到了北丞相的卧室,此刻北丞相和大太太双双躺在床上,脸色发白,唇色青紫,显然是中毒现象。赵大夫在一旁忙的出了一身汗,可看样子还是解不了毒。
“小姐,太医来了。”吴妈神色慌张,将一留着山羊胡的男子带了进来,“凝贵妃得知消息后,特意请示皇上,请了曹太医过来。”
“太医,还请太医救我父亲和母亲。”北安容显然也是惊到了极点,神色慌张中带着不安和畏惧。
“小姐放心,曹某定全力而为。”曹太医放下手里的医药箱,拿出银针包,仔细检查一番后取针对准天灵穴就准备刺下去。
“曹太医,朝天灵穴刺下去,不过是缓解,却不能解毒。不如百汇穴试下?”夏傲雪在一旁看得清楚,开口说道,她不是想救丞相和大太太,而不是这么便宜他们,她的仇人,必须由她自己亲手一刀一刀的折磨而死!
“你闭嘴!”北湛风脸色阴沉地一把捏着夏傲雪的下颔,力气大的似乎要将下巴的骨头给捏碎了,“这毒就是你下的,你觉得你说的话我们还会信吗?”
下巴的疼痛越来越厉害,夏傲雪换上委屈落泪的表情:“不……不是我,我根本就没下毒。”
可北湛风根本就不理会夏傲雪这无力的辩解,对着王福一挥手:“王福,你将她押到顺天府,和沈知府通报一声,打入死牢。”
“是。”
一路跟过来的平安,听到这话,急的差点晕了过去,可双拳难敌四手,王福领命,押着夏傲雪出了正厅。
曹太医听了夏傲雪的话,略一思索觉得她所言非虚,不由赞叹点头,捏着银针朝北丞相的百会穴刺去。
天还没亮,打更的人刚刚走过去,平安看着自家小姐被带走却无能为力,带着甚浓秋意的风迎面吹来,引起一阵寒意。平安看着手里的玉佩,那是小姐慌乱之中塞到她手里的,是七殿下当初为了感谢小姐救命之恩而给的玉佩,她马上转身去了七殿下的府邸。
时候尚早,七殿下的府邸只有清扫的小厮和采购膳食的厨娘起身了,平安什么也顾不了,直接冲到那小厮面前,气喘吁吁的将玉佩递给小厮:“快……找七殿下,救……救我家小姐。”
虽不认得眼前这冒失的奴婢,但自己主子的腰牌小厮还是识得的,当下也不敢怠慢,让平安在外面等着,他先进去禀报。
没一会,岳自忠就出来了,听着平安将今日的事简单叙说了一遍,岳自忠便让平安回去等消息,七殿下自会想办法的。
等岳自忠一路走到七殿下的听雪院,还在踌躇着要不要进去汇报给主子。
“有什么事不妨进来说。”宣承希清冷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岳自忠跨门而入,便看见宣承希已经坐在轮椅上,膝盖上盖着毛毯,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可以一直望到人心底去。
岳自忠也不敢有所隐瞒,便把丞相府三小姐涉及下毒谋害北丞相和大太太一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宣承希。
“这丫头怎么麻烦不断?”宣承希话虽是这样说着,可语气里并没有多少责备之意。
“主子,您真的打算将她收为己用?”岳自忠有些想不明白,这女子不仅身份尴尬,看那性情也不是好调教的,只怕还会有不少麻烦。
“想不明白?”
“属下愚钝。”岳自忠一脸惭愧,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主子的七巧玲玲和深谋远虑,那是半点也没学到。
“第一,丞相府我们没有暂时没有可利用的棋子和眼线,她既然送上门来,又何乐而不为?第二,她手上有冶铁术的秘书,这秘术炼出的武器有多强,我想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可万一她只不过是那冶铁术做幌子呢?”
宣承希唇角微微上扬,道:“即使真的是个幌子,难不成你觉得我还会被一个丫头片子利用了去?再说,她要将整个丞相府拔地而起,对我们只会有利,太子除了丞相这个靠山,我倒是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能耐!”
看到主子这样的表情,岳自忠就明白,这一切都在主子的掌控中,想自己看着他长大,这一路主子经历的苦难和付出,他都看在眼里,也更加坚定,他的主子,定然会是最后的胜者!
“那接下来该如何?”岳自忠问道,“是否告知郡主,让她一探究竟?”人既然关押到了顺天府,暂时倒不怕三小姐会被人暗害。
“先去丞相府看看,死了没有。可千万别让他们这么容易就死了。”“是。”岳自忠躬身退下。
宣承希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膝盖上的毛毯,眼神望着不远处的梅花出神,花还没开,不过只是一株只有枝叶的树,便是那棵树下,他遇到了此生唯一的温暖。可他当初却没来得及救她,每日自责,饱受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