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之前就猜到了结局的悲剧,但亲耳听到,却还是让陈悔泪流满面。
“您是……您是说……我的父亲死了么?”陈悔沙哑着嗓子,有些恼怒地吼叫出来,陈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愤怒,但他就是想吼,想叫。
“对。”牧子敬迎上陈悔的目光,确定道,“你的父亲死了。”
“呜呜呜!”陈悔双手捂脸,不停抽泣。
“陈悔,我知道你在恼恨什么?你一定是在想,既然要死,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我?”
陈悔抬头看了眼牧子敬,低头继续哭。
“是,我承认,我当时害怕,我远没有你父亲那种牺牲自我的决心和勇气,所以在你父亲提出要献祭自己生命的时候,我连阻拦一下的勇气都没有,我生怕献祭的机会会落到我的头上,我懦弱!我自卑!我害怕!我该死!”
说到最后,牧子敬一声比一声高地狂吼,泪水化成两道直线,顺着面庞往下淌,嘴角颤抖地好像滚动的风车,是的,此时的牧子敬终于选择直面内心了,但是这种释放并没有给他带来痛快,而相反,却满是疼痛。
两人好像非常默契,在这一番近乎嘶吼的呐喊后,都开始沉默,场间静谧了足足有半小时,然后牧子敬才再度开口,此时,他的表情也恢复了之前不喜不悲的状态。
“你父亲献祭后,空间入口只是变得狭窄,却并没有关闭,而补天石也因为没有完全尽到任务,终于还是留下了一小块。”
“带着你父亲唯一的遗物回了小岛,却不曾想,那个魂组的下等战士也跑掉了,我当时很慌乱,想立刻就跑,但是……没办法,魂组的反应很快,直接将小岛包围了,诸州神话亲自出马,我从那时起就被变相软禁了,想来这也应该是上天对于我懦弱无能的惩罚吧?既然不能选择死亡,那就请失去自由。”
陈悔终于稳定情绪,随手擦干眼泪道:“牧先生,这事情您不必自责,我是陈谦的儿子,虽然我打小就没和父亲见过面,但是我能够想象出他那硬的如同茅坑石头的性格,所以,您即便出手阻拦,我的父亲还是会选择自己去献祭。”
牧子敬抿抿嘴,眼神中的情绪好像解冻的冰河,来回翻涌,牧子敬强压下内心的冲动道:“嗯,你还是很了解你的父亲。”
“然后呢?被围住之后,怎样了?”
“诸州神话让我交出补天石,我自然是不会交,当时我的实力不如他,他想同我动手,但我拿出补天石警告他,如果动手,玉石俱焚。”
“他就停下了?他不应该是最期盼石头摧毁的嘛?”
“不停下还能怎样?他肯定也害怕的,没想到自己计划能被人迅速发现,也没想到还有人迅速找到了解决办法,所以他虽然心里想着要摧毁这块石头,但他更想拿着石头回去仔细研究,避免更多的意外发生。”
“恩恩,有道理。”
“但巧合的是,这块石头不知怎的,作用非常神奇,在我被限制自由,日夜抱着它睡觉的几天里,我的能力等级竟然突飞猛进,最后莫名其妙升到了S级。”
“这么神奇?我为什么没有这个经历?”
“呃,不知道,兴许是没到时候吧?”实际上,这件事很简单,就是补天石刚刚炼制之后,体表有大量能量不能吸收,时刻处于挥发状态,牧子敬抱了一段时间后,身体不自觉地将其吸收,所以陈悔得到补天石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能量可以吸收了。
“后来我就想,我现在能力升的这么快,诸州神话早晚会发现我的问题,到时候石头兴许更成为他的必争之物,再加上我现在被软禁,很难再进行什么堵住空间漏洞的事情了,想来将补天石交给你,有一天你也可以帮助你的父亲完成这个遗愿了,你愿意么,陈悔?”
“嗯?”
“你愿意完成你父亲的遗愿,保护我们这个世界么?”
陈悔再度愣住,确实,从陈悔得到补天石的日子开始,他的人生轨迹就开始了巨大的转变,母亲身死,亲朋背叛,魂组追杀,一幕幕的事情现在还能像电影一样,让陈悔胆战心惊。
因为他知道,自己之前的一步步过程,其实都很不容易,人生不是游戏,逃亡没有反复重生的金手指,他只能保证自己每一步都没走错,否则就有可能万劫不复。
现在,保护世界的任务让陈悔来承担,陈悔有些茫然,他不仅对于自己能否胜任感到慌张,也对自己即将面对的危险,感到深深恐惧。
要知道,之前的陈悔,面对的可能还只是魂组的部分人群,因为他们想要抢夺补天石,那么现在,一旦自己站在了魂组,包括整个魂力世界的对立面,那么等待他的,又将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呢?
不用想,不用猜,陈悔就能大致知道结局,那可能不会是一个美好的结局。
但是,陈悔转念又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一个明知道家中有老婆孩子,但为了苍生的安危,毅然选择了死去牺牲的执念。
想到这里,陈悔心中的恐惧忽地消失,抬头望向牧子敬,眼神坚定:“牧先生,我可以试试。”
又是一段长久沉默,这沉默就好像一个古老的有些沉重的仪式,是上一辈在对下一辈进行着虔诚的使命交接。
牧子敬仰头望天,忍住泪水不让它再掉下来,点点头:“陈谦,你的孩子也比我有勇气啊!哈哈!哈哈!”
陈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房间离开的,但是这次他知道,自己带走的不是悲哀,而是满满的正能量与冲动,接下来他将要为整个天下而战!
回到房间,陈悔也没什么特别需要准备的,简单收拾一下,回头就又找牧老头去了。
“准备走了?”
“嗯,兽魂压制的差不多了,不好再等了,我的朋友被压在泰恩手里,肯定受了不少罪了。”
“嗯,好,那就走吧。”牧子敬同陈悔一同走出木屋,来到门口站住。
牧子敬负手冲着陈悔道:“魂组的人不会善罢甘休,你出去的路不会太平。”
陈悔笑着挥了挥拳头:“牧先生,我现在可是很厉害的哦。”
“好啦,走吧。”
“哎。”陈悔没动地方,探头往四周望去。
“怎么了?”
“子然呢?”
“不晓得,我也有好几天没见着他了。”牧子敬摇头。
陈悔狐疑地盯着牧子敬的眼睛望了望,感觉不像是在骗自己,只能嘀咕道:“难道是因为拒绝他,不高兴躲起来了?”
“什么?”牧子敬问。
“哦,没事没事,我走啦。”陈悔转身就走。
“陈悔!”
“嗯?”
牧子敬目光灼灼地望向陈悔,长叹一声:“小心。”
陈悔自然明白对方意思,挥动着手掌,点点头。
出了木屋前的小道,转过山去,就来到了陈悔之前昏倒的地方,走到近前,陈悔还可以看到之前自己洒在地上的血迹。
假装低头去看地上的血,余光却在周围四处扫视,他总感觉有人跟着自己,鬼鬼祟祟,非友即敌。
自己停住,偷摸跟踪自己的那人也悄然停住,陈悔笑了,听声音,应该只有一人。
沉默地假装了片刻,陈悔大致估算了下自己的能力,现在捕捉到对方的机会,无限大。
既然有可能,就先下手为强!
哒!
陈悔一脚蹬在地上,地面瞬间出现了个五厘米深的浅坑。
呼!
陈悔控制呼吸的节奏,身子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扑向了一旁草丛。
“啊!”对方发现了陈悔动作,反应有些慌乱,手足无措地忽而出手,忽而出脚,但却丝毫没有瞄对陈悔的要害位置。
陈悔冷笑,难道是个雏?
心里想着,拳头已经挥了起来。
“哎哎,陈悔,别!是我!”一个童声自草丛里传出,只有一米五身高的男童,穿着一身青色长袍,从草丛里站了出来。
“是你!”看清对方,陈悔眼睛圆瞪,登时想到自己的拳头在空中,不得以,只能强制转向。
轰!
凛冽的拳力将一排草木吹得消散,而陈悔也因为拳头打空,胸口一阵阵发闷,原地站了好半天,胸口终于顺畅,才指了指男童道:“你小子自己跑出来的?走,跟我走,我把你带回去!”
说着,陈悔就去抓子然的手臂,子然身子一晃,闪到一侧,嘟嘴道:“不!我不走,我要跟着你去外面看看大世界。”
“你!”陈悔没好气地道,“你以为外面的世界那么好看呢?那是要付出代价的,再说你走了,你师傅不会寂寞孤单么?你快回去。”
“不!”子然不开心道,“师傅不会寂寞,他一个月同我说的话,不会超过十句,每天除了打坐,就是打坐,我都腻烦死了。”
“那也不行!”陈悔自然不会因为小孩的一番话就将子然带走,尤其是他自今而后的身份开始转换,可以说,他以后将要面对的敌人可能会是无数人,他不能将牧子敬的徒弟置于危险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