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婶你这是什么话，别人能吃得的，我们自然能吃得，哪有那么多毛病。”忘忧想起刚才旁桌的两人，已经吃完离去了，便又问道，“刚才那两人是您的常客吧？”
“你是说林生啊，”周婶把碗送回去，又返了回来，见忘忧聊起了刚才的那个男子，就打开了话匣子。
“那男的叫林生？”
“是啊，女的是他媳妇，叫绣娘，两个也是苦命的人。”大婶把隔壁桌的长凳搬来一条，坐在陆忘忧的旁边，“我们住的也不算远，隔着两条街。”
“那个绣娘，眼睛是不是看不见？”
“这位姑娘，你可真是聪明，怎么看出来的？绣娘是个瞎子不假，但是她可是个睁眼瞎，如果坐到那里不动，一般人看不出来的。”
大婶听眼前的小姑娘这么说，感到吃惊，她年纪不大，却是聪明的厉害。
“说出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刚刚那个林生去端馄饨的时候，绣娘坐着没动，之后站起来迎林生，却被他劝了下去。
而且在把馄饨放在桌子上的时候，明显的把碗放到绣娘的正中位置，基本没有什么偏差。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在绣娘站起身的时候，借着月光，我看到她的眼睛虽然跟正常人没有差别，但是明明睁着却没有焦距，也就是视线不在一个点，显得有些空洞。”
忘忧说完，还带着些可惜的语气，周婶更是觉得这个小姑娘厉害，“绣娘啊，原本是不瞎的，她和林生还有一个女儿，我见过，长得可爱着呢，可惜很小就卖给大户人家当丫头了。”
这一般人家，还只有一个孩子，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卖孩子的，看来，这林生和绣娘，还有一个故事。
“那她又是怎么变成盲的呢？”忘忧总觉得对着一个盲人，瞎子瞎子的喊，十分没有礼貌。
“说起来也真是可怜，他们一家原本是四口人，林生，绣娘，她们的女儿，还有就是林生的老娘。
老太太年纪不小，估摸着都有八十了，林生是给人家打短工的，绣娘就是给大户人家做绣品的，一家人虽然不富裕，但还算是能解决温饱问题。
直到有一天老太太不知怎么的，在自家的门口摔着了，这一摔，就再也没有起来。到给老人办丧事的时候，他们一家子却拿不出钱，人穷一辈子，总不能死后连块躺的地儿也没有吧。
这么想着，总不能让自己做个不孝的儿子吧，于是林生就去向我们这里的地霸借了高利的银子，这老太太丧事是顺利办下了，可是活着的人就为难了。
这高利的钱银，哪是那么容易还的，如若不是真的生活不下去，需要个救命钱，那是万万借不得的。”
周婶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这穷人为生活所逼，有时候不得已去借银钱，可是能有银子借的主，又岂是善良之辈呢。
“这没过多久，地霸就上门要求连本带利的还钱，林生没有，只能拼命的做苦工，绣娘也是不分白日和黑夜的做绣品，终于是把一双眼睛给熬坏了，这对他们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可是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他们的女儿并不知道家里发生的这些事，几岁的孩童，没事就去外面外耍，却不知在哪里玩的时候认识了一位大户人家的小姐。
那位小姐比她大上几岁，最后愿意买下小女儿，那换来的钱，刚好够还地霸的。奇怪的是，小丫头当时才六七岁，竟是愿意被那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所买走，从小伺候她。
在这之后，林生和绣娘的生活就恢复了以往，只不过不同的是，上面的老的没了，下面的小的没了，绣娘也瞎了，两人的感情虽说没有变，可也是再没有孩子了。
听说是因为提起孩子，绣娘就想到自己这个被卖掉的孩子，不愿意再要一个跟着他们吃苦，而且她现在的眼睛也坏了，如果生下孩子，却不能看上一眼，那又是何等的残忍。”
周婶说完，忍不住掀起身上做饭的围布擦了擦通红的眼睛，人也不住的摇着头。
“这可真够苦的。”忘忧听完，也跟着叹了口气，不是什么人都有好命的，这世上，还是穷苦人要更多一些。
“各自过各自的日子罢了，能帮就帮着一些。”
“那他们的女儿呢，被那位小姐买走以后，没有再回来看林生和绣娘吗？”
“好像是没有，也不知是太小了记不得，还是别的什么，总之是没有再见过。”
“大婶，来碗馄饨。”
旁边的桌子上，不知何时又坐下一位年轻的男子，满头大汗，好像刚刚才赶了路，大婶答应了一声，起来把刚才搬过来的长椅又重新放回去，接着就去给男子下馄饨了。
“我们走吧。”
逸衽站起身，对着还在想些什么的忘忧说道，不用她说，他也知道，定是因为可怜刚才那对夫妻，可是天下穷苦百姓又何止他们一家，只能是为君者，能够英明善任，使自己治下的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罢了。
“嗯。”忘忧点点头，站起身，“大婶，给你饭钱。”
“小姑娘，这太多了，大婶化不开。”周婶把下好的馄饨端给那位男子，听到刚才的姑娘喊她，又走了过来，却看见她手上拿着一锭银子要给自己结饭钱。
“没关系，大婶，你收着就是了。”忘忧想要把银子塞给周婶，却被她拒绝了。
“姑娘，你周婶虽然贫穷，但是能靠自己的双手自给自足，所赚的每一文钱，都是靠劳动所得，能吃的饱，穿的暖，就已经很好了。
所以你这个银子还是留给需要的人，如果没有文钱，那么这顿饭，就当大婶请你们吃了。”
“大婶，您这话真应该让那些贪官污吏听听，觉悟太高了，饭我们肯定不能白吃，这银子您还是得收下，就当我们寄存到您这的，以后我们每次来吃，您都给扣下些，什么时候扣完了，跟我们说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