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幽把头从柳三问的背后伸出来，露出一个笑容。
柳三问脸上的笑忽地一僵，一眼万年，不经意之间，已经过了那么久，轮回了那么多世么？
白幽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月清了吧，流煜以前就说过，月清还会醒过来，不是从坟头爬起来，而是就像轮回转世一样，变成另一个人。
可是，柳三问不是没有怀疑过白幽就是月清的转世。可到底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执念，和对一个地方的执念之深，不论变成什么，他都会回来。
天河和旁边的女子缓缓向他们走近了，柳三问把手伸到面前，正要挥掌拦住，白幽却绕到了她面前。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白幽真的比她高很多，就像最开始月清之于柳吟珏，老妖怪之于柳长命。
而现在拦在柳三问面前的，似乎既不是月清，也不是白幽。而她，既不是柳吟珏，也不是柳长命。她是，柳三问啊……
而尴尬的是，为什么拦在柳三问面前的白幽一句话都不说呢……
只觉得身前的阴影越来越重，白幽的后背忽然渐渐往后倒。
“怎么了？”
“三问，快扶住我，我要站不住了……”
柳三问接过白幽倾倒的高大身躯，一把将他扔到身后。
“敢情你只是站不住了啊！我还以为你要冲大头呢！”
柳三问白了他一眼，却对上了前面两双盈盈大眼。
“琅垣，哦不，天河上君，你让百荟楼绑架白幽，到底是何意？”
他嘴角扯出一个奇怪的笑意，偏偏头，“你还是叫我琅垣吧，曾经那个天河，已经被你杀死了。”
柳三问看了看他后面的女子，实在觉得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忽然之间一个灵光一闪而过，记忆里面有一个人的脸突然和她重叠。
“沐汐……”
突然觉得这两个字从她的嘴里面说出来，有些生涩。如果柳三问没有记错，沐汐，她可是一切罪孽的导火线。
“不不不……”琅垣摇了摇头，看了湖色衣裙的女子一眼。
“她不是沐汐，沐汐早就不在了。”
短短几句话，包含了他的生死，还有沐汐的生死。而这个琅垣，到底就像是个旁观者一样，云淡风轻的说出来，满不在乎。
“沐汐女君也不在了？”柳三问冷笑，“好一个情深意切，双宿双飞呀，连死，也一起死了。”
琅垣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可思议的神色一扫而过，“你还记得那么多？”
柳三问察觉到自己话多了，“只是，既然她不是沐汐，为何又生着和沐汐一模一样的一张脸？若不是她穿着湖色衣裙，而沐汐又酷爱绯色，我可能一个恍惚，真的会把她当成沐汐呢……”
柳三问调侃道。
只不过她不明白，如若是这样一个女子在光明正大的议论她是别人的替身，想必她会气急败坏，不过因为这张脸，这世上，她不可能成长任何人的替身了。
只不过那女子不骄不躁，反而越听柳三问说，倒是一副越发觉得有意思的模样，含笑点头。
“小女子是这百荟楼的楼主。”
“哦？你是百荟楼的楼主？然后呢，没有多余的后缀了么，你叫什么？”柳三问追问。
“还没想好。”琅垣抢着回答。
要不怎么说轮回转世，既还是他，也不是他。要是以前天河沉郁淡定的性子，又怎么可能说出这样欢脱的话。
“你的意思的说，她是楼主，你却还没想好她的名字。天河，哦不，琅垣，你的面子还真是大！只不过，我并不想和你们废话，白幽人，我是要带走的。”
说罢，柳三问垂头看了看已经被她摔昏过去的白幽，皱眉摇头，唉，这家伙虽然一点都不胖，可是一点也不轻啊！
一想到她如果背着白幽走回去，可能一连半年都直不起腰。如果把他拖到自己的云上腾云而走，起码也得把她的云压低。
如果当年云游四海的坐骑蓝珀还在就好了……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就是你柳三问的风格么？”
百荟楼楼主的脸忽然变得阴冷，仿佛受到了挑衅，正要发作。而琅垣却只手把她的火气压了下来。
这个女子也是奇怪，总是在存在感最弱，柳三问都要忘了还有她的时候突然冷不丁的冒出来。
“难道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把你引到这里来么？”琅垣又开口。
“问你？他们都叫我柳三问，从来都是我解答别人的问题，我有什么问题需要问你？还是说，你只是想告诉我什么？”
柳三问蹲下去把白幽的身体挪了挪，让他有一个稍微舒服一点的睡姿。那一头丝毫不显得老气反而偷着光泽的白发，而绿色的眼睛已经紧闭。
琅垣的脚步又前了一些，停下来，“你还挺聪明的。”
“无缘无故夸我，你不太聪明。”
柳三问拍了拍手，站起来，直视他。
“好吧，那我问你，把我引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我柳三问什么都没有！如果就如百荟楼前来的目的一样，只是为了相思卜那块地方，我劝你还是放弃吧，我柳三问什么都能放弃，就是不能放弃这两样东西。”
她不能放弃的其一是相思卜，其二便是白幽。
琅垣走得越来越近，一双柔和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的脸，让我好不自在。
“不，你误会了，我把你引到这里，不是为了相思卜，相思卜是你所在意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会抢走呢？我只是，想治好你的脸……”
琅垣的空忙眼神中带着一丝微不可见的悲凉，让柳三问有了一刹那的错觉。这样的错觉和当初她还是柳吟珏的时候，被月清从焚火里面抱出来，强撑着睁开眼睛，只是短短的一瞬，就是瞥见了天河一模一样的眼神。
柳三问笑了笑，“治好我的脸？”
当初柳三问信誓旦旦的说自己真的已经成为了一只看破红尘，不恋美貌的妖怪！可是，看破什么红尘，连自己的情丝都斩不断！放下了一切，那显然不太可能。白幽和江老头也曾和她找了他们所认识的三界名医，专治毁容的疑难杂症。
只不过每次柳三问都是满不在意的甩甩手，“我不在意这张脸，我不求医。”
每当说完一句话，内心酸涩，无人能懂。
是啊，他们只知道她的容貌被毁，却不曾知道为什么？上了天雷台上经受九死一生的极刑，身上的任何伤痕，都是无药可医的！
晃神之间，天河的手抬起来，想要触碰柳三问的脸却被她忽然打开。
“你不觉得，你很失礼么？”柳三问声音突然不自觉的有些颤抖。
“吟珏，你就当我是天河吧，我欠你的。”
“你并不欠我什么，哪怕你欠我的，很多年前你已经还给我了，你的命。而我这张脸，只是咎由自取。而现在，我也不是方面的柳吟珏了，我是相思谷的柳三问，如果你要卜一卦，也是还要排队的。”
柳三问的内心冷笑，什么咎由自取，她本是应该被扔下斩妖台，却被沐汐设计陷害，才被押上天雷台的。
说不恨，又怎么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