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易凤歌失神了。片刻之后，却听见一个怯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易——兄弟，你还没有解释为何要保住肖凌一条命呢。”
凤歌微笑道：“你们可知道肖凌在安南军中的身份地位？”
孟江成道：“我听说俘虏说，肖凌箭术，天下罕有其匹，因此极得杨景天的爱重。杨景天军中，他的身份地位极高。”
凤歌微笑道：“正是。肖凌其人，心高气傲，最是受不得委屈。又因为得到杨景天的看重，在安南军中，趾高气扬，目空一切。偏偏杨景天相信他。”
孟江成问道：“我明白了。您是说，留下这个人，可以给杨景天制造麻烦。”
凤歌微笑点头。张大黑却问道：“他既然是杨景天的亲信，怎么可能给杨景天制造麻烦？”
孟江成道：“杨景天此人最是刚愎自用，既然宠信肖凌了，就会宠信到底。肖凌这个人也争气，也给他立了不少功劳。可是今天……”悠悠笑了起来，说道，“一万精兵，只剩下不到两千人，这样回去，杨景天老脸往哪里搁？偏偏又护短，舍不得从重处置肖凌。肖凌若是自杀，那杨景天会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安南军中也会同仇敌忾，我们马上就会有麻烦……但是现在，安南军中同仇敌忾的对象是肖凌……”
张大黑还不明白：“同仇敌忾的对象是肖凌？怎么会……”
李阳春也不由莞尔。怕孟江成取笑张大黑，忙解释道：“你不知道。安南军本是叛军，本就是因为利益而纠结在一起。如果一直都是胜利那还好，现在吃了败仗，内中个矛盾就露出来了。肖凌平日趾高气扬，人人都厌恶他。现在他吃了败仗，自然是人人都想打的落水狗。偏偏杨景天又不见得肯处置肖凌。这样一来，这进京的五百里路上，还不见得会太平呢。”
张大黑这才明白。睁大眼睛笑道：“原来保住肖凌一条性命，还有这么多弯弯肠子……”停了一停，又问道：“肖凌是安南军中的人，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你……连这个也知道？”
张大黑一句话说出来，李阳春的目光也落在了易凤歌的脸上——是的，易冷香怎么连这个也知道？
李阳春起先并不相信易冷香所谓的身份。但是与易冷香交往之后，他才发觉，原来这个女子是如此的勇毅与顽强，渐渐的与易冷香接近，最后完全接纳。但是这个女子竟然是一个宝藏，身上有着挖掘不完的秘密……不但勇敢，而且多智。不但多智，而且对敌人了若指掌……这不是一般的山间女子——她，到底是什么人呢？
易凤歌笑了一笑，说道：“有很多俘虏的。”打了一个哈欠，说道：“今天先休息，明天早点走吧。”一阵风吹过，竟然有两声咳嗽。
李阳春听得咳嗽声，很顺手的拿过放在边上的一块毛毡，给易凤歌披上。指尖碰着易凤歌那瘦弱的肩膀，心中一阵悸动，手不自觉就僵硬了。
易凤歌却浑然不觉，伸手抓着了毛毡，笑道：“多谢……”
却听见两声咳嗽，那是孟江成的声音。李阳春蓦然红了脸，急忙也咳嗽了两声，遮掩过去。嘿嘿笑了两声，告辞离开了。
易凤歌蓦然明白了什么，望着李阳春远去的身影，竟然怔住了。
……
这一路，让杨景天几乎要发狂。
云阳军！李阳春，孟江成——杨景天要将这两个名字咬碎，剁成肉酱！
一路之上，云阳军就这样如跗骨之蛆一样缀着安南军！一路之上，不知给安南军找来多少麻烦！但是，杨景天下定决心要处理云阳军的时候，云阳军就立即跑进附近的山里。
骑兵进山，本来就受限制。那云阳军进山的时候就先观测风向，连火攻的计划也不让杨景天实施。
灭他无门，他却时时给自己来一下冷的。一路之上，虽然没有大败，但是这样一只蚊子始终在自己身前身后嗡嗡叫着要咬自己，谁不难受？一路之上，因为云阳军，也不知耽搁了多少行程。五百里路，骑兵一天路程，步兵也只要三天的路程，却整整走了七天！
最让杨景天头疼的还不是云阳军。最让杨景天头疼的是自己的军队内部！肖凌吃了败仗回来，这些将军们也不知怎么了，居然一个接着一个，打击起肖凌来。虽然自己硬生生将事情按下去了，但是肖凌已经一蹶不振。而其他一些将领，看着肖凌时候，经常用鼻孔出气。如果真有大战，这些将领，能团结么？
正想着事情，营帐门口被一阵风掀开：“杨元帅……末将请求……请求……”声音太急了，居然哽住了。
杨景天看着面前，正是肖凌。后者盔甲不整，本来刚毅的脸上，居然满是泪痕。不由心中有一点心疼，温言道：“下了你的职，正是要你好好休养。你怎么不好好歇着。”
肖凌咬牙道：“元帅，请给末将最后一个机会……末将不将那个冒牌货抓回来，死不罢休！还有那个孟江成，那个李阳春，末将一定要将他们都抓回来，取出心肝，给元帅下酒！”
杨景天苦笑了一下，说道：“他们……又欺负你了？”
肖凌道：“不是！只是末将以为，只有血才能洗刷耻辱……末将请求带着五千骑兵，一定要将云阳军彻底击溃，否则，死不罢休！”
“云阳军是非收拾不可的。”杨景天沉吟着说，“但是你怀着仇恨之心去……”
“哀兵必胜，元帅。”肖凌道，“末将手下数千人，都记着当日大败的仇恨，何况如今已经是一马平川，除了前面的十三里铺还有些山岭之外。我们的大军先赶往十三里铺，占据地势有利的地方，而末将，却突然杀一个回马枪，一定能将云阳军收拾下来！”
“你说的计划，极有可行性……”杨景天道，“既然这样，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明天凌晨，大军就先往十三里铺。而你带着八千精兵，绕小路回去……斥候呢？”
“斥候方才送来了消息，云阳军在右边十三里外扎营。”肖凌道，“而京城里关之洲召集来的几万勤王军队，现在全都乱哄哄的在京城外闹着呢。”
“关之洲是老了。头脑糊涂了。”杨景天不由冷笑道，“这些地方军队召集进京，有几个肯听他的。应该吩咐他们在各地集结成防线，将我们拦截在京城三百里外。他却将所有的军队都召集到京师来……谁也不肯听他的，军队没有统一的号令，这部队还成为统一的部队么？”顿了一顿，说道：“如此就好。咱们明天就将京城拿下！”
说话之间，颇有些意气风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