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之洲……易凤歌想起了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那个什么时候就不会惊慌失措的男子。即便是十余人与慕容炀天五百精兵对上,他也是安之若素,不露任何惊惶。
那天……那天,自己与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凭着一把剑,一把弓,一把匕首,自己与关之洲带着十多个亲兵,血战了整整三个时辰,终于冲出了包围圈。尽管腿脚受伤,他却不露任何痛楚之色;只是在自己强拉着他奔跑的时候,他的脚步忍不住踉跄,才让自己看出了端倪。
唯一惊惶的时候,是自己脱下他裤子的那一刻吧。那天他受伤了,伤口就在他的屁股上。他自己无法包扎,就请易凤歌动手。
自己看见过很多男子的裸体。军营中的男子,最是粗犷豪放,经常裸着上身在军营里晃荡。自己虽然严厉整饬,取得了一定效果,但是很多男子身上那健壮的肌肉,还是印入了脑海。
可是,关之洲却是一直都是温雅的,微笑的,礼节周到的,他从来没有失礼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失态的时候。自然从来没有看见过关之洲的裸体,自己也从来没有想过,关之洲那翩翩的儒衫后面,是怎样一副身子。
却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看到了……慌乱之中也看不清什么,只觉得关之洲的下身,与寻常男子也没有多大的区别……那块地方的肤色,似乎黑了一点。
就是自己那一瞬间的脸红,那一瞬间的迟疑,让关之洲看出了端倪。他盯着自己的上身看了片刻,脸突然也红了。那惊慌失措的样子却让自己找到了平衡,自己不由微笑起来……
思绪在一瞬间飘远了。
从来不惊慌的关之洲,为何下了这样一个命令?他难道从自己的事迹中敏锐的感觉到了什么?难道他会猜中真相?
正思忖着,却看见一个妇女抱着孩子走过来,对李阳春道:“李都头,恭喜!”
的确值得恭喜,连升了十多级呢……易凤歌看着那个与李阳春闲话的妇女,看着她手中牙牙学语的孩子,心,突然抽痛起来!
她想起了关之洲,想起了同在京城中的好友风盈袖,想起了风盈袖手中的孩子——那孩子,应该在风盈袖手中抱着吧?
那个孩子,现在多大了?会说话了没有?会叫母亲了没有?可是那孩子不知道,根本不知道,风盈袖不是他的亲生母亲!
想到了孩子,易凤歌才想起了一件事——当初,自己根本没有注意到孩子是男是女!
自己居然连孩子的性别都不知道!
天下怎么可能有自己这样的母亲!
自从那天满怀怨恨的刳腹产子之后,易凤歌的头脑中就自动的将孩子屏蔽……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麻痹自己,让自己平静的学习,平静的生活,平静的养病,平静的参与战争。今天看到了别人的孩子,才在不经意之间想起,自己,原来是世界上最狠毒的母亲!
为了男人的背叛,自己居然将孩子作为报复的工具。
自己如此粗暴的将他拉到人世间来,却又不看他一眼!自己回到这个世界也已经有好几个月,却很少将孩子想起!
今天这一想起,竟不能自我压抑!
那深刻的自责带来的锥心痛楚,使易凤歌脸色苍白,身子也摇摇欲坠。扶着马车站定,幸好没有其他人注意到自己!
李阳春已经走出了好几步,却又突然回过头来,对易凤歌说道:“易将军……在下此去京城,如果能活着回来,您能否等我……”
易凤歌挣起一个笑容,非常肯定的告诉他:“我不会等你回来做什么。”
李阳春失望之际,易凤歌轻轻的将话接下去:“因为,我会与你一起进京。”
不知是惊是喜,李阳春的身子也剧烈的晃了一下,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低声道:“此去危险较云阳县更胜十倍!你疯了,你连骑马都不会……”
易凤歌淡淡笑着,说道:“我会与你一起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