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月国。
岁末。
离新年伊始还有三个月之久,梁月国都城却已是一派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盛世繁华景象。
玉满楼客栈内,楼上楼下皆盈门满座,人声喧嚷。
楼梯上传来一阵叮当悦耳的铜铃声,客栈一层的客官不约而同地都抬头向楼梯上望去。
一个身段窈窕,仙姿佚貌的女子跟在一个身材魁梧彪悍的男子身后,从楼梯上袅袅婷婷的拾阶而下。
那女子装束奇特,不像梁月国人,一头柔顺润泽的青丝挽成飞仙髻,发髻间簪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红色复瓣纱花,花蕊用小颗白色的珍珠点缀而成,美丽动人,明艳照人。一身红色曳地长裙,窄袖细腰,袖口处有一圈细细的丝带装饰系在腕间,不同于梁月国的宽袖,裙摆上缀满珍珠装饰,百褶轻摆,光华摇曳。
楼梯口一桌坐着四个男子,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女子细细打量。
那女子眼神大胆火辣,勾人摄魄,香肩外露,玉腿朦胧,衬得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脚裸处坠挂着一串小铜铃,随着她下楼叮当作响,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野性迷人的气息,也许是因为她自小在风沙漫天的西北边陲长大,逐渐磨砺成耀眼的气质轮廓和独特个性,那种与众不同的异国风情让她吸引了众多酒客的目光。
“是她!”四大明月神使皆喜出望外的惊叹,“终于找到她了。”
“月神殿下推算的果然没错,黛月仙子这一世果然是在梁月国。”沧瞿盯着楼梯上的女子道。
“如今,黛月仙子应该年满十五岁了吧?此女子从长相上看确实相差无异,可是从形态上看却似乎有些成熟,倒想是十七岁女子的模样。”姜澜望着黛月仙子玲珑有致的身段心绪起伏,怕是任何一个男子看到她都会浮想联翩吧。
“嗯,这一世的黛月仙子确实和前世有所不同,怕是更合咱们月神殿下的胃口。”秦栎心中波澜壮阔,抚掌慨叹:“这一世的她更加风情万种,神秘性感。”
“你们两个真是思想龌龊,满脑子装的都是粪。”白溯嘲笑道,心中却也颇为震撼。
“嘿,你个臭小子,哪个男人不好色,更何况花为悦己者开,就算风景独好,也得有人欣赏,是吧,除非你不是男人。”姜澜和秦栎哈哈大笑。
“你们莫再胡说八道了,还是速回明月山,向月神殿下禀报消息要紧。”沧瞿立即结账,率先走出客栈,朝明月山赶去。
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倾泻而下,把天地间一切空虚盈满,客栈门口,金色的光芒被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滤,漏到苏世雄身上变成了淡淡一层轻轻摇曳的光晕。
“哥哥现在有事要出去办理,你在附近随便逛逛就回客栈,这几日舟车劳顿,你还是好好休养,莫要玩得太迟了。”苏世雄一边嘱咐妹妹,一边示意随从备马。
苏世雄镇守西北边陲,每年岁末都要向梁月国王子进宫贺礼进贡。唯独今年提前数月来到梁月国,一则是被妹妹缠着来都城游玩,另一原因则是,想要密会同样手握兵权镇守西南的李文举图谋大业。
“嗯,哥哥也要早去早回,一路保重。”樱眉明艳一笑,眼睛却早已飘向笙歌鼎沸的玉满楼客栈东墙,迫不及待的想要过去瞧一瞧热闹,四大明月神使正好从旁边经过,与樱眉擦身而过。
苏世雄要去密会李文举,行踪不能被过高调招摇,吩咐几名暗卫跟着自己,又摸摸妹妹苏樱眉的头笑道,“乖,听话啊!”妹妹苏樱眉一向大大咧咧,特立独行,非常擅长照顾自己,苏世雄转身跳上马,一路向西奔去。
玉满楼客栈东侧设一简易的斗舞擂台,擂台用梨木搭建而成,舞台背景是一副墨染山水画布幔,铺天盖地的倾泻而下,左右两边的台柱上各写着一行字:霓裳翩跹,轻云烟波里。满堂照曜,分座俨婵娟。中间四个醒目的字,凤舞九天。
擂台下面一行落地花瓶,每个花瓶各代表一个参赛选手,花瓶上贴有参赛选手的号码,瓶内插着数量不一的各色花束,有的选手瓶内花束繁密,有的选手瓶内却稀疏零散。
擂台下围满了观众,并传来阵阵喝彩声,有五名女子提着各色花束的花篮向观众兜售,观众可以买任意一种颜色的花束为自己喜爱的选手投票,最后选出魁首,封为舞娘。
“果然是为富不仁,无奸不商啊!”樱眉咂舌慨叹,此擂台也是玉满楼的老板赞助举办的,这些花还是他们售卖的,最后又连本带利收入自己囊中,如此奸诈精明的谋财之道,不但招揽了更多的酒客,又赚到大把大把的银子。
围观斗舞大赛的人很多,里三层外三层,樱眉在附近晃悠半天也没有寻到一丝缝隙,无奈悻悻离去,又在都城其他街道瞎晃悠了半天,灵机一动,干脆化名心眉参加斗舞大赛。
樱眉成为贰拾玖号参赛舞者,于第二日正是开始参赛。
次日,抽出场顺序号,樱眉抽到了第六,站在台后等待上场。
彼时,沧瞿,白溯,姜澜,秦栎四大神使已经回到明月山向月神禀报情况。
月神眼中流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喜色,立即去往梁月国。
终于轮到樱眉上场了,因为太过匆忙,她来不及准备参赛服装,仍穿着那件红色纱裙,站在台上的她如一株狂野风情的曼珠沙华,令人沉沦堕落,裙纱飞扬,轻盈如舞,薄如蝉翼,点缀在裙褶中的珍珠若隐若现,熠熠生辉,炫美夺目。
月神一身黑袍尊贵倨傲,外罩一件暗金花纹的披风,傲然静立在人群中,卓尔不群,又戴着帷帽,和周围的人显得格格不入,隔着黑色面纱远远凝视着台上的樱眉,眉黛春山,红衣袅娜,翩翩起舞。
台下观众无不感到台上红衣女子令人惊艳,皆被独特的乐声鼓点吸引。
神秘的乐曲中夹杂着筚篥和桑图尔琴声,手铃声,沙锤声,似乎有点天竺舞蹈的味道。
樱眉手指微翘,曲线毕露,手臂遥遥扶起,那勾魂摄魄的眼神和丰富灵动的表情令观者神魂颠倒,脚下如轻云般慢移,又似旋风般疾转,摇曳生姿,将此舞的神韵表达的惟妙惟肖,诠释着一股神秘和野性,舞姿曼妙,尽态极妍,在她顾盼流彩的眼眸中,脚裸上的铜铃随着鼓声的变化而发出不同的响声,时而铿锵有力,繁音流泻,时而细碎悦耳,娓娓动听,举手投足间引人入胜。
月神凝望着台上妩媚娇娆的樱眉黯然蹙眉,神情怔然,她还是那个天真无邪,娇俏可人的黛月吗?
不论多久,他依然记得初次见她时,她和千初柔赤足坐在明月湖畔的荷花池边,毫无顾忌的脱去鞋袜,头顶一片荷叶遮阳,悠然自得的用脚戏水,那个时候的她一团孩子气,笑靥如花,仿佛明媚的朝阳,灿烂而温暖,直直照进他布满阴霾的心底深处,她的笑声似山涧中的清泉,叮咚欢快从自己心头流淌而过,远远望去,她似雾中荷香,幽然不绝。
他用神力隐去了自己的踪迹,生怕自己突兀的出现惊扰到她,他躲在暗处默默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心系她的一颦一笑,为她欢喜为她忧,见她忽而眼中几分狡黠,顽皮的试起一串水花向千初柔轻扬而去,千初柔脖颈一片冰凉,跳去来追她,整个山间仿佛都荡漾着她们嬉戏追闹的欢声笑语……
她的明媚快乐,天真无邪不知不觉中打动了他的心,他也曾困惑,为什么从小无父无母的她却可以拥有如此单纯美好的心灵,无缘无伤,也许是悄悄陪伴她的日子太久了,月神发现了隐藏在她娇俏笑靥下的倔强和忧伤,几千年来,他一直努力的呵护着她的天真,他不惜利用神力和权力禁锢着她,保护着她,让她从未沾染过尘世,与世隔绝,不谙人事,如同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她却还是那样的聪慧而赋有灵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