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得好。”
此时,这144个字真正的作者坐在教室里,正对着手机咧开了嘴。
刚才苏进通过微信给他发来了一个赞许,蒋志新看见它,兴奋的心情简直不下于以前听见老师的表扬,甚至犹有过之。
不,感觉不一样。老师带给他的,更多是父亲般的温情;而苏进这三个字,则像是偶像的认可一般……
原来不知不觉中,苏进在他心目中已经到了这个位置了……
蒋志新握紧手机,听见“叮”的一声响,第二条信息又发过来了。
苏进道:“好好上课吧,接下来的事情先交给徐英。”
交给徐英?蒋志新顿时会意,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苏进这是要他们……轮番上阵?
苏进的确就是这个意思没错。
接下来这一段时间,天工社团的学生们一边为了期末考试集体冲刺,一边也没有放下社团活动的事情。
他们在吉光榜上的冲刺暂时停下来了--现在仍然是全榜第三,好一段时间都没有动静,也让排在前面的两个文修专业暂时松了口气。但社团活动并没有因此中止,而是转向了理论方面。
蒋志新用整整144字的微博向文物协会发出回应之后的第二天,文物协会的官博又发出了第二次质疑。
蒋志新的回应让他们无法回答,他们就转了一个方向,对着另一点提出了质疑。
苏进果然把这个问题交给了徐英接手,不过这一次,负责回答的不再只是徐英一个人,而是他跟另外几个学生形成的一个小组。
他们小组经过翻查资料,内部讨论之后,结合苏进方案的精神,同样用144个字,给出了回复。
同样没有@,没有指名,如同一次隔空喊话。但他们的发言同样有力,对着文物协会形成了又一次回击!
文物协会内部又是一阵讨论。天工社团这两次回复同样有力,但风格明显不同,可见他们之前的推测没错,这微博后面绝对不止一个人,而是一个团队--由杜维带头,文安组顾问组成的一个团队!
这时候,他们根本就没往天工社团身上想。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个学生社团除了社长来历不明,背后可能有个大人物,再加上石家出来的两个学徒以外,其余的全是没接触过这一行的新手。一帮新手,打打下手都嫌添麻烦,可能有什么用?
至于对于大学生--名牌学校大学生的身份,这些老修复师们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回得好。”
徐英小组表现得不错,苏进同样不吝表扬,然后,把机会交给了岳明小组。
果然,又过了一天,文物协会发出了第三次质疑,这次轮到岳明小组上阵了。
接下来是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质疑。
文物协会的官方微博跟“婉容故居改建”这个微博好像对上了,每天一次隔空喊话,谁也不指名道姓,但谁也都看得出来,那一个个问题、一次次回应都是朝着对方而去的。
文物协会是有真水平的,每一个问题都问到了点子上,每一次都让群众们觉得“对,这里的确有问题!”但婉容故居改建的微博回答得也极妙。他们从不诡辩,从不花言巧语,每一次回答都是实实在在,同样充满了干货,甚至比文物协会的更干。
天工社团现在拥有承恩公府的全权改建委托,里面的各种数据资料全是第一手的,一轮轮数据砸下来,实实在在地说明了他们当前改建方法的必要性。
两边你来我往,围观群众们简直就像看连续剧一样,看得不亦乐乎。
天工社团这边在换人,文物协会可也是有换人的。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倾向,他们针对的也是故居改建的各个方面。
在承恩公府这一座古建筑的改建上,修旧如旧的标准是什么,哪些部分是具有文化价值需要保存下来的,需要如何保存,如何修复?引入现代化设施的必要性是什么,它会如何布置,怎么样回避现代化改建对古建筑的破坏?整个承恩公府改建的思路是什么,它将如何与周围南锣鼓巷区域的整体改建相配合,在这个基础上,他们对区域改建的规划又是什么样的……
一个个问题砸下来,“婉容故居改建”的微博一个个回答。
这些问题全部的确都是围观群众们最关心,也最想知道的,而“婉容故居改建”的回答,也完美地解决了他们的这些疑问!
他们甚至发现,这些内容其实早就包括在完整方案的那五十个视频里了,也就是说,文物协会提出的这些问题,一早就在设计者的考虑范围内。
文物协会越是问,围观群众们就越是觉得,这个初看很荒谬的改建方案,仔细推敲起来竟然如此巧妙,堪称丝丝入扣。
最关键的是,不仅是围观群众们这么觉得,文物协会的发问者们也有同样的感受……
他们甚至有一种感觉,自己这样一次次发问,就是在给天工社团捧场!在帮着他们一次次证实自己的正确性,证明这座承恩公府,这座婉容故居,只能这样改建!
“文安组这次,真是下了大工夫啊……真不知道他们准备了多长时间……”
姓何的高段修复师脸色阴沉,旁边他的死对头,那个秃顶的修复师也是同样的表情。
论战到现在这种程度,就算天工社团的学生们站在他们面前发问,他们也会觉得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背后肯定会有别人。
能设计出如此完美的方案,完美地解答他们所有的问题,这种方案,怎么可能靠一个人的力量完成?
天工社团的学生们此时也很兴奋。
京师大学第一图书馆, 现在基本上已经变成了他们在学校的固定据点。
四十个学生每天一下课,就会自动到这里来,自己去书架上看书看,同时分组进行讨论。
为了不打扰图书馆其他学生,他们的讨论基本上都是用笔或者电脑来完成的。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也很有好处。这让他们每次发言都能深思熟虑,同时也能在事后找到之前思考与讨论的轨迹。
他们现在仍然分成五个小组,每个小组八个人。蒋志新一开始独自回应了一次,之后仍然跟着徐英小组,就像一个普通的社团成员一样。
每天回答的问题的,固定是一个小组,但其他小组也会就这个问题进行思考与讨论。
五个小组的组长,正是苏进最早带在身边的五个人。这五个人从接下承恩公府改建的工作时就在了,国公府的每一寸土地,他们都用手用脚一步步量过。苏进在设计方案的时候,每一个想法,都曾经向他们阐述过。
之前由于能力限制,他们并没有全部听懂。
而现在,根据实际的工作,根据被制作成3D实景投影的方案,他们翻阅资料,对其再次进行解读,有了更多的收获。
这一段时间,文物协会提问题,天工社团回答问题,对于他们说就是一次实打实的学习。
他们回答的所有依据全部来自于方案本身,回答的内容则是他们对方案的理解。
文物协会问出的是他们的疑惑,是围观群众们的疑惑,又何尝不是天工社团成员自己的疑惑?
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一切疑惑,都能在苏进的方案里得到解答。
他们考虑过的东西,苏进一早全部就都考虑过了,同时给出了解决方案--最好的解决方案!
于是,一天天过去,他们越来越心服口服。
以前只是“知其然”的东西,变成了“知其所以然”,这种感觉,实在太充实、太令人愉悦了。
又一天过去,这一天,轮到方劲松小组回答问题。
当他们把答案发布到微博上时,用了同样的动作,靠上椅背,长长地舒了口气。
田鸿轻轻一拍桌子,略带得意地道:“这次他们也没话可说了吧!”
方劲松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掌,吐了口气道:“手都快写麻了……”
这段时间相处,田鸿很明白了方劲松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有些强迫症,所有东西都要列得清清楚楚,于是每次讨论,他都是做会议纪要的那个。
他习惯先用笔记一次,再整理好誊到电脑上去,所以现在,他食指的指节上沾满了墨水,甚至有些红肿了。
田鸿的目光在他的手指上停留了一会儿,又转到方劲松的另一只手上。
他这么努力,是因为他的左手有残疾,所以需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吗……
他抬起眼睛,看向小组的其他人。微博虽然已经发了,但他们仍然意犹未尽地笔谈着,显然刚才还有一些想法,没能完全抒发出去。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兴奋,每个人的手指上或多或少都有墨水。不光是方劲松,这段时间如此充实,又有谁舍得不多努力一下,不试图去得到更多的收获呢?
田鸿垂下眼睛,轻轻笑了一声。
旁边方劲松听见他的笑声,转过头来疑惑地看他:“笑什么?”
田鸿道:“突然觉得,我们应该请文物协会的老师们吃饭。”
要不是他们恰到好处的问题,他们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带着一步步思考,去研究出这么多内容来!
方劲松一怔,也难得开怀地笑了。
他认真地点头说:“下次再轮到我们,要向他们道谢。”
旁边另几个组员听见了,一起小声笑了。
“对!”他们纷纷点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