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魔护卫的身体开始发生反畸变的变化了,她身上的绒毛开始消失,整个身体也开始缩小,重新变得苗条玲珑。由于畸变时膨胀的身躯撕裂了她的衣服,眼前逐渐出现的是一个水晶般剔透的身体,赤身裸体,只有血液像是红纱。
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畸变状态中脱离,同时失去了野兽体质的保护,她的鲜血开始快速流淌。史蒂芬的那一刀虽不立即致死,但也让她丢掉了半条命。
同畸变一样,回归正常的身体也不是十几秒就能完成的事情,但他们有的是时间来等待。他们以白衣为装,腰系纯黑的绸带,就是为了来找她。
三个人以一个半圆围着女孩,女孩黑色的长发正在褪为铂金色,那种发色高贵而稀有。史蒂芬在她面前蹲下来,看着女孩由红而绿的眼睛。他刚注意到这个女孩的眼睛竟然是绿色的,和塞巴斯蒂安相近的颜色。
“我不杀你,但你已经没有自由了。”史蒂芬说,“我们会把你送去医院,你的余生都要在监视中度过,但在此之前,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我不会回答你的。”女孩漂亮的眼睛斜斜地瞥了他一眼,气若游丝,却一脸不屑。
“恐怕你没得选。”史蒂芬低下头又抬起头,“四个问题。告诉我,第一,你们是在找衍石么。第二,你们是怎么联系‘焰之子’的。第三,他的真实名字是什么。第四,焰之子,他藏在哪里?”
女孩没回答他,想了想,抬头问道:“你叫史蒂芬对么?我听说过你,他们说你是悉尼的银瞳战士里最可怕的杀手。”
“我不喜欢杀人……回答我的问题。”史蒂芬依旧面无表情。
“可是你到现在杀的人还少么?为什么总是会有这样的人呢,一边杀人,一边又说自己讨厌杀人。”她弯眸如月,媚媚地笑起来,“可是你这样的人怎么会让人讨厌呢,你讲得那么真,连我都差点相信了呢……你还那么帅。”
女孩的笑容虚弱又妩媚,像一个偷看帅哥被发现的少女。可她的笑声清越如笛声,让史蒂芬想起了她畸变为野兽时的嘶吼,曼妙如花腔。
“因为你杀了人……我杀的每一个魔护卫,他们手上都沾满了鲜血。”史蒂芬说。
“说得真好啊,就好像是你们是正义的使者,”女孩利爪开合轻轻地开合,微笑也变成了苦笑,“这几千年来,你们护零者,是不是就凭着这种所谓的正义,把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一次一次洗白呢?”
“我们手上沾的,是你们的鲜血。”史蒂芬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是啊,我们的鲜血……”女孩怨恨地望着史蒂芬,“所以,几千年前共同的跋涉,彼此携着手匍匐在彩光旋转的冰面上,共同继承着血缘的变化……到如今,你们是天使,我就是恶魔么?”
史蒂芬沉默了。
“你们觉得我是恶魔,我死有余辜,可是,”女孩的眼眸忽然黯淡下去:“不管你们信不信,我杀的每一个人……我都会在梦里见到他们。”
史蒂芬不再回答,没人再说话。女孩也不再笑了,她低垂着眸子,坐在满地的血液里,低低地咳了两声。她的反畸变过程就要完成了,她也要死了。她玲珑剔透的身体沾满了鲜血,只有两只利爪还锋利如初,反射着从屋顶的缝隙间透进来的月光。
“你们真的想知道焰之子在哪里么?”她的双眼失神,努力直立的身体也垮了下来,看上去疲惫极了,“你们真想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么……我告诉你们。”
她变成了一个极度柔弱的女孩,说话的声音也慢慢低下去,如透明的丝线随时会断裂。欧文下意识地踏前一步,不知道是想听得更清楚一点,还是想搀扶一下这个脆弱的女孩。
女孩的双眸怒然抬起!这一刻,她的上身由歪扭变直立,就像一条弯曲的白蛇一样预先收缩了身体肌肉,再猛然地向前扑击!她右手的利爪极大地张开,对着最近的欧文,发动了一次横扫攻击!
“小心!”史蒂芬伸手抓住了欧文的衣领,他没想到重伤至此的女孩还能够进攻,以不可思议的力量把欧文向后提了两步。利爪贴着他白色的执行衣划过,割破了他的执行服,随后以一个完美的闪着白光的圆弧,贯入了女孩自己的心脏。
“不!”史蒂芬下意识探前两步,徒然地提着刀鞘,他忽然明白女孩这无力的一击不是为了伤到谁了。她最后的爪刃撕破了白皙如蜡的肌肤,彻底摧毁了自己的心脏,如同最后的骄傲。
“你何必。”史蒂芬呆呆地站着,不知道说什么。
“你见过……有几个零护卫被你们活着带回去的?你有……你们银瞳战士的荣耀,我们也有我们的荣耀。”女孩口吐鲜血,可依然在笑,笑得那么纯净,那么不食人间烟火。“放心,史蒂芬。你会见到我的……我在地狱等你。”
“焰之子,你们永远也找不到他……”女孩微笑着说完最后一句话,终于沉沉地闭上了眼睛。她碧如翡翠的眼瞳被眼睑覆盖,这一刻,她的反畸变过程也彻底完整了,她的右手白皙修长,从左胸巨大的创口里滑落出来,一瞬间鲜血奔涌。
“她死了。”欧文说,声音不带感情。史蒂芬没说话,很久很久没动。
他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这个到所谓的“杀人成疯的魔护卫”的场景,他站在楼房顶上,隔了半个街区看窗户里的女人。那天是个清晨,阳光很好,周围很静,女孩穿着粉红色的睡袍,正在房间里泡一杯牛奶燕麦。他看了很久,最终也没有踏破玻璃冲杀进去,而是转身走了。那一刻他想,如果不是残缺的血统折磨着她,她大概会是个白莲般的女孩子吧?
史蒂芬默默地把自己衣服脱下来,走上前轻轻握住刀柄。他从女孩肩部抽回了长刀,在如水的月光里,把衣服盖到了女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