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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被埋葬的线

辽阔的夜幕阴沉沉一片,积聚的乌云并没有要散开的趋势,反而越积越厚。此夜无风,大海在漆黑的天幕下静静地起伏着,就像沉睡的婴孩,正在呼吸。

转过街角的一瞬间,史蒂芬就看到了满目的大海,他在海边脱去了鞋袜,迎着一层一层海潮,一步步地走进海水里。他很喜欢这种海水浸没脚踝的感觉,在秋天的夜晚,海水已经冰凉刺骨。

史蒂芬****的双脚踩在海水里,冰凉的海水让史蒂芬放松下来,也清醒下来,直到此时,史蒂芬才觉得自己回到了人世。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从海水里出来,在沙滩上捡回自己的鞋袜,坐在防洪坝上凝望海面。他想起来自己最严重的一次失控,他把一个网球场的人全部打倒在地上,那些骄傲的冒尖的年轻人们,以各种姿势在球场翻滚和呻吟。最后史蒂芬骑到其中一个身上掐住他的脖子,差点捏断他的喉管。他失控的时候眼睛会变成银色,死命地把拳头往对方致命的地方送。

没人能拦得住他,十几年前的回忆又苏醒了,遥远的风雨扑面而来,他泪流满面,却当成了大风大雨正扑打在他脸上。

若非哈耶克教授及时出现,那一次可能就闹出人命来了。教授轻易地拉起了他的胳膊,把史蒂芬背着手反扣在地上,史蒂芬面部贴地,扭动的身子如同一条黄鳝,却无法挣脱。哈耶克则是一句话也不说,默默地等着他的瞳孔恢复原色,身体不再扭动,呼吸归于平稳。然后他起身离开,史蒂芬就像一条落魄的小狗一样低着头跟在他后面。

“如果你不能控制感情,你会成为它暴走的殉葬品。”哈耶克的声音听起来又亲近又疏远。

这么多年来他跟着哈耶克训练,不是血统阻挡他,不是领悟能力阻挡他,不是起点落后阻挡他,真正横亘在他面前的是他自己的心。这些年,他花很多的时间在训练和读书上,更多的时间却用在和回忆的囹圄作斗争。这个夜晚他最终没有把最致命的一拳击打在对方的脑干上,不知道算不算一个成功。

也许不算吧,当巴里颤巍着回头时,他在对方的眼睛里分明看到了自己失控的影子,他不认识那个自己。

他讨厌那样的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所有的智慧和理性统统消失了。史蒂芬觉得往事就像是一头沉睡在他心里的野兽,平时静静地沉睡着,不时突然苏醒,咆哮而出。史蒂芬能控制一头成年的非洲狮,却控制不了内心那个咆哮的家伙。

史蒂芬盯着海面看了好久,直到裤兜里的手机亮起来。他掏出来解锁,是哈耶克。这是意料之中的,也就只有哈耶克会打给他,不论昼夜。

“睡了没?”教授的声音很严肃。

“还没。”

“在宿舍?”

“不在,在海边,”史蒂芬回答,“有紧急任务?”

“也不是很紧急……是这样,那个孩子的身份,我们查到了。”哈耶克想了想,说,“是组织发来的,在我的邮箱里,需要的资料一应俱全。”

史蒂芬沉默了一会儿,想起那个不久前的下午,黑云压城。在办公室里,哈耶克交给他一份某个中国孩子的********,让他查明对方背后隐藏的势力,资料上还有他的照片。从仅有的几行信息里找寻可疑的蛛丝马迹是很艰难的事情。史蒂芬没做到,但哈耶克动用了组织的力量,终于在这样一个夜晚得到了回执。

“所以……要联系他的监护人么?”史蒂芬问,“现在么?”

“现在吧,”哈耶克看看表,“现在的北京时间大概是夜里十二点,他们或许还没睡。我不想再拖了,也不能再拖了……‘他们’要来了,而我们的时间不多。”

“需要我回去?我会在二十分钟后到。”

“回来吧,”哈耶克说,“未来是要一起前往银瞳王都的,你在此之前还要急训他,在一切因果开始之前……最好你们已经提前认识。”

史蒂芬答应一声,挂断了电话,他利落地穿上了袜子和鞋子。抬头看看,不知何时海上开始起黑色的烟雾,烟雾流动着蔓延整片海面,黑黑的乌云压下来。

午夜。

银白的月光静静洒在庭院里,灯火通明的落地窗内,陈海轮正窝在客厅的沙发里,被一档低龄的动画节目逗得哈哈大笑,屏幕上一黄一棕的两只熊在阳光里追逐一个伐木工。林绮一身深蓝的睡衣,从弧形的楼梯上缓步走下来,随手就熄灭了整个二楼的灯光。

“雨漪睡了?”陈海轮端正了坐姿,此时妻子的背后一片漆黑,只有墙壁上还有斑斓的荧荧的光点,像五彩的萤火虫,在黑暗中翩跹而舞。

林绮点点头,拿过陈海轮的遥控器就换了台,比起动画片她倒是情愿看看财经新闻。“武力威胁才让她爬上床的,这丫头睡得越来越晚了……你多管管她。”林绮望楼上看了一眼,似乎能穿透水泥钢筋看见陈雨漪裹在被子里在黑暗里睁着大眼,一脸倔强。

“可能是高三的压力吧,想多看看书什么。”陈海轮倒是不以为意。“都大姑娘了,你也不要总管得那么严。”

“她睡这么晚能是因为看书?你作为父亲不了解你这个宝贝女儿?在不看书这一点上,她跟她哥哥倒是一个德性。”林绮教育女儿,还不忘贬低一下她那远在悉尼的儿子,“我也不是管她严,你知道么,我进她房间的时候没有声音,就看见她盘腿坐在窗台上,披散着头发,望着窗外的沉沉夜幕……她才十七岁啊,但我看着我的女儿,却感觉她像七十岁一样。”

“……夸张了。”陈海轮笑笑,随意地轻抚着妻子的发梢,“说到雨漪,她也快要十八岁了,你想怎么做……把她送走么?”

林绮没出声,而是低头想了想。

“像送走雨柯一样吗,找个最远最远的地方,把她的一切痕迹抹掉?”女人像自问般地重复,低头沉默好一会儿,忽然又昂头望着灯光,她缓慢喃喃着:“可是那样的话……家里面会很寂寞的吧?”

她又想起去年清明节的那天了,那是陈雨柯最后一天在家里吃午饭。原本陈雨柯打电话说不回来的,打算和他的同学们出去聚聚,她也知道儿子所谓的“和同学聚聚”不过是想和那个叫苏子夏的女孩吃顿饭而已,但她还是让丈夫把儿子叫回来了。因为那时候她突然想:以后陈雨柯不再家里吃饭了,他们三人围着餐桌,会觉得寂寞的吧?

说真的,陈雨柯真不是个好食客,喜欢吃饭,还毛病特多地各种挑剔。又是嫌弃她的可乐鸡翅多放了糖了,又是把饭菜里用来调味的蒜挑出来扔到地上了。林绮每次都会因为这个发火,大声训斥陈雨柯像个粗野的乡夫,恨不得让他把地上的蒜再捡起来放回碗里。但那天中午她站在阳光里决定,今天中午的饭少放糖,不放蒜,也首次赐予儿子挑剔的权利。

自从陈雨柯离开去悉尼之后,饭桌上果真冷清了好多。几乎每次都是三个人彼此下筷子,默默无语,宣布一句吃好啦,然后散场。陈雨漪素来在吃饭时不怎么爱说话,林绮也不知道怎么起话题,每到这时她就特别想念儿子在的时候,儿子虽然无理取闹,高低还会说冷笑话。

有时她会想问问雨漪最近的状况,可话到嘴边还是被她吞了回去。女儿慢慢长大,变成一个白莲花一样高傲又惊艳的女孩儿,身后的小男生能从城东排到城西,可她慢慢觉得自己看不太懂这个女儿了。她不像任何的青春期的女孩。她也有很多的小秘密,但她心里藏着的不是溪流,而是海洋。女孩有时候会笑靥如花,但吃饭时她就一心一意地吃饭,低垂着湿润的眸子,所有的眼神都隐藏在她浓密如帘的长长睫毛里了。

这一点她跟她的哥哥一点都不像,陈雨柯像一条溪涧一样,喜怒时都哗哗哗的,一眼就可以望到底。

“雨柯都走了一年了,虽然想他,可也很高兴看到一切还相安无事。”陈海轮忽然说,兀自地笑了笑,“这虽然不能说明我们送雨柯去澳洲是正确的选择,但至少不是错误的,对么?”

说这话时,男人又想起机场上那对绝对纯粹的银瞳来了,好长一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担心这件事。他没有告诉林绮,是不想已脆弱如瓷器的妻子再为这件事心忧。而他刚刚那句话的真正意思是,谢天谢地,陈雨柯的银瞳并没有影响到什么。

他和妻子相对一笑,这时忽然电话铃声大作,盖过了电视机里导播的声音。

铃声大得让整个客厅都微微颤动,两人紧急地相视一眼,夜已经很深了,这个时候来的电话,总让人觉得不是好事。

林绮疾步穿越客厅拿起听筒,她没说话,等对方的声音传过来。对方是一个老人,千万里之外,他的声音嵌在隐约的雷鸣里。

“你好,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们是不是有个儿子,叫陈雨柯?”

林绮手一抖,手里的听筒几乎要掉下来。

陈海轮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的天赋激发,电话里的声音如在耳畔。隔了二十年,他的右手再次下意识地紧扣在腰间,如临大敌。

对方似乎看到了客厅里的两人,声音再次传过来:“好久不见了……沉墨,竹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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