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用手招车夫,嘴里同时喊,快点!
车夫嘴中一边应答,来了!一边拽起马缰绳,用力往盐铺方向拉,心里却骂刘三,急个屁!忙到太阳过午了,饭还没有吃上,你是官爷,动嘴不动手,哪里体会到下人们劳作的辛苦,一上午下来,人困马乏,需要吃喝,需要甜甜小憩片刻,真是个狗官!没有一丝好心肠。
马车赶到盐铺门口,不等车夫问话,刘三伸手指指旁边的五个袋子,喊他,装到车上,明天拖回城去。
车夫忙点点头,弯腰扛起一袋子盐,贴到到身上后,感觉不像盐,凹凸不平,硬梆梆,似乎金属类玩意,难道是银两?他不禁暗想,同时在心里涌起万般念头。
他转身将银袋子搁在马车里,放的时候故意摔了一下,袋子里发出沉重的叮当响,应该是银子,只有银子才会这样响,他猜,却不好意思当着刘三的面,打开袋子看看,更不方便问刘三,涉及到钱财,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比较微妙。
等车夫转身继续扛银袋子,蒋斯千业已扛起一袋往车上放,生意已经做成,顺水推舟做点人情,求个心里舒坦。
很快,银子装好车,蒋斯千走到刘三身边,深深鞠躬后问道,刘大人不知可有什么吩咐?
刘三的面子有点挂不住,加上蒋斯千的表现不错,让他委实无心继续麻烦蒋斯千什么,心里不由得暗自佩服这个盐铺掌柜,天生做生意的好手,成全他一回,互相间交个朋友,大家的友谊来日方长。
于是,刘三双手抱拳回礼说,蒋掌柜爽快人,刘三定当牢记在心,日后再见,大家就是好朋友。
接着,刘三继续客气说,蒋掌柜以后进奉化城办事,切记到敝府小坐,大家叙叙旧情。
刘三本想称呼蒋斯千为蒋兄弟,无奈车夫在眼前,只怕在他面前丢了官威,堂堂一官府局长,却要和乡村商贩称兄道弟,不成体统,于是,他折中一下,喊蒋斯千的掌柜名号,生意场上的通称,无可厚非。
蒋斯千脸上乐呵呵笑着,依然抱拳回礼,只不过将腰弯得更低,自知是个小民,万不能和官比,嘴上甜甜地回应,是是!一脸献媚表情。
刘三心里略略安慰一番,看他态度乖顺,就当交个土财朋友,但愿小子日后发财,自己跟着沾点油水,**************,想必文绉绉的蒋掌柜,可以记住自己的恩典。
他又晃晃拳,招呼蒋斯千,你回去吧!我走了!先去看亲戚,今天赶不回去,明天一早走,回来一趟,行事匆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说完,他转身往马车旁走,现在体会到极度饥饿的滋味,他只想尽快赶到金流家里,先上几斤卤肉,再来一坛好酒,大碗吃喝几口,方才解馋。
蒋斯千没有马上回盐铺,一直弯腰礼送刘三,直到马车声音渐行渐远,他才抬起头四望,刘三与马车已经无影无踪,眼不见为净,不善于和官员交道,碰到官员身份的刘三,蒋斯千实在不知道应该怎样应付,还好!一切都过去了,算自己碰到个通情达理的官员,令自己赚了一把,关键是以后,可以不怕任何人敲诈勒索自己,玉泰盐铺已经完全属于自己的私财,任谁也抢不走。
忙完一切,蒋斯千才感到疲乏,身上的衣服已经贴在皮肤上,汗水浸在上面,粘糊糊,等会儿老婆过来,让她先照看前台,自己到后房冲个澡,不过,他有些纳闷,自己的身体素质不错,干点活不容易出汗,现在的天气不算热,刚才无非搬了几下银两,没有多少重量,却出一身汗,应该是激动与害怕所致,与官员从来没有直接的交道,何况生意上的往来,心里没有底,紧张出汗也是自然情况。
他稍稍歇口气,又喝了两口茶水,倍觉甘冽,接着转头看挂钟,已经午后1点多了,却不见婆娘送来饭食,难道她忘记送饭菜这码事了?
于是,蒋斯千心中不禁有了气,忍不住骂出口,臭八婆!嫉恨我当掌柜了不成?忘了我打拼经济的功劳,还在记挂我出轨的事情?那种事情纵使有错,抵消得了我对家里的贡献?一个婆娘,有什么造化?无非在家里做饭洗衣,带带孩子,没有什么含金量,都是些傻子会做的事情,牛气个啥?
蒋斯千独个生闷气,门口闪进来一个身影,似乎是妻子,他忙抬头细看,见妻子手中提个饭篮,不是平时的小饭篮,起码有三层饭屉,可以放进去好几碗饭菜,供应两个人吃喝一顿不成问题。
见到饭菜,他的心稍稍平静一番,不过,仍禁不住打问妻子,你今天为何过来晚了?
妻子笑一声,脸上露出桃花般的笑容,让蒋斯千不禁心跳一下,好像才认识妻子,眼前这个女人有点味道,单冲一脸喜人的媚笑,可以吸引男人身上无尽的色虫。
妻子笑完回应,我早来过了,没有进屋而已,眼见你和一个陌生人高谈阔论,我牢记你的箴言,不得你的允许,绝不擅自招呼客人,于是,我便打转回去了。
蒋斯千跺跺脚,喊妻子,你是木头脑袋,见到外人,我们才需要陪上无尽的笑脸响应,哪能躲躲藏藏见不得人?
妻子还想争辩,自己没有错,一直按照丈夫的意见做事,现在怎么就错了?
蒋斯千摆摆手,示意妻子就此打住,张嘴喊她,快上饭菜,肚子都快饿空了!
妻子故意哼一声,接着埋怨丈夫,饿死倒好,省得你天天忙不完,和你说个话的时间都没有,真是一心扑在生意上,也没有见你拿回来多少钱。
说着,她激动起来,差点扑在蒋斯千身上抽打两下,嫁给你,算是倒霉透顶,白瞎青春时光了。
蒋斯千只在脸上讪笑,知道妻子吃醋,自己和李胜芳的事情,让她难受,碍于亲戚面子,委实不好出口,她一身子的酸怨,发泄两句,当在情理之中。
蒋斯千想到儿子蒋肇聪,就是******的父亲,那年业已十几岁,于是,他心里不禁怜悯妻子,全是她一手带大儿子,苦劳一大把,无论如何需要稳住她的心。
孩子小,还在上私塾,不过,学习一般化,听开私塾的张先生讲,肇聪这娃子不能专心用学,不知道一门心思放在哪里?
不过,私塾老师咕碌一圈眼珠子,瞅瞅蒋斯千的眉目里,一腔溺爱孩子的气息,便没敢全说蒋肇聪的不是,他一直不喜欢肇聪这孩子,嫌他反应迟钝,长相木讷,不似塾里其他几个孩子顺眼,即便他们调皮,却可以展示孩子们的青春动感,蒋肇聪身上,更多是死气沉沉,很多时候,他盯着老师看,脸上竟然没有表情,只有冷冰冰,令私塾的张先生心里难受,总以为孩子仇视自己。
再说,蒋肇聪见了蒋斯千等家人也不会说话,不知道张先生辛苦,学费之外,送上几个零花钱,安慰一番张先生呕心沥血的教育恩典,体力劳动者要吃饭,张先生这种脑筋运动者更要加强营养,独独要求读书人奉献,张先生委实无心花费精力给蒋肇聪开小灶,让他恢复孩子的活泼动感天性,最大限度开发出个人的大脑智慧,不成为真正的人上人,却可以成就一番不普通的人生特色。
因此,张先生不悦蒋肇聪,见到他的家人,就想添油加醋,说肇聪的不是,借助蒋斯千之手,赏给他一点教训。
张先生见到蒋斯千不像擅长管教孩子的家长,便没敢多说蒋肇聪的不是,只是浮浮浅浅说两句,省得爷俩回去通个气,都说张老师不是东西,存心想敲诈勒索,只怕说到气恼处,恨不能摁住张先生揍一顿,皮肉疼痛是小,传扬出去,张先生办私塾的英名就此毁了,甭想再吃这碗专业饭了。
张先生没有多说肇聪什么,蒋斯千不打算找儿子训话,见了肇聪,更多是父爱,浸在物质生活中,由着儿子的感觉走,先关心肇聪在吃喝上面的想法,见儿子不谙吃喝,心里涌起更多的怜惜,生怕宝贝儿子耽误身体生长,影响蒋家传宗继业的大事。
于是,他亲切喊蒋肇聪,儿呀!你是爸爸的心头肉,万不能折磨自家的身体,私塾里吃不惯,爹这里有大把的银两供你花销,就近到附近饭庄上吃,只要吃得香吃得饱,爹爹不在乎你花钱,你是蒋家未来的掌门人,我的事业早晚交给你打拼,以后记住,看好自己的身体。
蒋肇聪点点头,同时咧开嘴笑了,平时一贯认真严肃的爹爹像孙子一样,在自己面前祈求,好像他是自己的儿子,让肇聪幼小的心灵里充满自得,别看是个小人物,却让大人物净折腰。
他对比爹爹的温顺,想起私塾里严厉的张先生,最近喜欢麻烦自己,专挑自己的软肋说事,自己的记忆不好,却让自己背诵课文,背不出来,惹来班里同学嘲笑,张先生虽然不笑,却不阻止大家的取笑声,令蒋肇聪丢尽面子,狼狈之余,想逃离私塾,不想拴在枯燥的课堂上白过日子。
蒋肇聪不想去私塾上课了,令蒋斯千失望,他一直盼望儿子好好读书,日后在官场里混个名堂,就像刘三一样,大小是个官,身份待遇不一样,老百姓见他,除了马屁还是马屁,想反抗的百姓,都成为他们的牺牲品。
既然,蒋肇聪学不进去,蒋斯千只能打消后代的官场梦,由着儿子的感觉走,先问他喜欢做什么,为了儿子的未来大事,蒋斯千停业半天,回到家中和儿子谈,抛开学业讲,蒋肇聪已经年方17岁,不算孩子了,可以按照大人的标准去要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