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毛首领范汝增率领大军杀到奉化城,由于安林的天地会势力作内应,无论清军还是百姓,诸多人愿意投降长毛军,希望换个主子领导他们,或许大家可以吃上不错的生活饭?
于是,长毛军没有费多少周折,就拿下奉化城,只有半营百十号的鞑子兵稍稍抵抗一阵,却被长毛和起义清军杀得片甲不留,呜呼哀哉见了阎王,清算他们在奉化犯下的法西斯罪行,阎王收留他们也是一种必然的选择。
奉化县府的屈知县本来要逃,听说城里许多富户都没走,碍于官府面子,他想硬茬几天,实在不行再说逃的事情。
不想驻守奉化的清军不堪一击,经不住长毛军轻轻一击,拱手让出城池,屈知县闻听防守军士报告县城已经陷落,当时愣了神,不信长毛军是天兵天将,眨眼间,可以轻松敲定防守严密的奉化城?
他忙喊身边信得过的李师爷再去城墙边瞧瞧,两个时辰前还好好的,驻军长官当他面拍着前面说没事,即便长毛军人多,他们也不怕,守住奉化城十天半月不成问题。
屈知县当时一高兴,就给那个清军长官赏了一千雪花银,让他好好干,保住奉化城后,自己一定在皇上面前请功,令勇士的努力没有白费。
因此,屈知县怀疑前来报信的军士骗自己,故意诳自己逃跑,好让皇上收拾自己,腾出知县位置给他们坐。
想到外人眼红自己的知县权力,屈知县不禁苦笑两下,想不通谁在觊觎自己的乌纱帽,一个小小的七品官,自己早就看不在眼里,如果自己有了更好选择,任谁坐都行。
不过眼下,他还得拼命守住这顶七品小官帽,为官多年,时间与磨难已经令他雄心不再,不能更上一层楼,玩出自己的精彩人生,他只有死死保住眼前的既得权力,以免掉进普通群众阶层中,重新品尝打拼人生的艰难。
李师爷走出知县衙门,见到大街上乱哄哄,溃兵与民众四散奔逃,知道奉化已经陷落,活该屈知县倒霉,等着长毛兵来收拾他。
李师爷本来就是奉化天地会的人,身在衙门里,却脚踩两只船,时不时跑到安林那里打小报告,换点财色花销。
加上屈知县堕落以后,无心研究应付人性心理学,致使堂堂一县令在许多方面的生活与工作表现,简直就是了无大志的市井小民,李师爷打心里瞧不起他。
于是,李师爷只是转身瞅瞅身后的知县衙门,禁不住‘呸’一声,算是回敬屈知县多年来没有善待他的为人,并不打算回去通知他快跑跑,路是每个人自己走出来的,生生死死,屈知县的命运只能掌握在他的手里,任由他去拍板自己的未来。
李师爷知道屈知县脾气古怪,未必愿意向长毛低头认罪,惹恼长毛,只敢杀他,战争时期,敌对双方互相杀人,易如反掌,常令神圣的生命自豪感化为乌有。
于是,为了满足起码的生存之需,任何人不敢再有权财与地位之觊觎。
李师爷不想陪着无情的屈知县送命,所以,他忙转回头,想都没想,跟着人流往城北门口跑,他知道长毛在南城主攻,北城应该没有战事,可以安全逃走。
不过,他不准备马上跑,心中存有侥幸,万一自己没有事情,却因为害怕跑路,外财就不敢想了,白白损失自己的家产,连带亲人的感情,也因为各顾各的战略,损失得荡然无存。
于是,他想到奉化天地会首领安林的住所去,希望看在自己业已入会的面子上,给予一点安全保证,万不能被长毛当作官府走卒杀掉,去收买民心。
他知道求人办事不能空手的基本原则,况且是黑道人物安林,本来就把个人一切利益看得高于常态,哪能施救一个没有丁点油水的落魄者呢?
因此,李师爷边走路边思索,见到安林该怎样出手奉献心意,家里暂时不能回去,纵使回家,未必就能保住一家人的钱财,说不定连命都送走了。
李师爷不能回家,就无法拿到银两,到安林家只好双手空空,想到安林看不见财物就要发怒,李师爷认定自己该死,总是在节骨眼上理不顺关系,真正上辈子投错胎了。
李师爷的脑筋转了一圈,不愧是师爷,天天算计谋划,心中的点子还是多,他想到出卖不识趣的屈知县,也许可以换来自身的安全,说不定长毛高兴起来,感谢他配合,收拾住奉化城内最大的长官屈知县,奖励他一笔钱。
于是,李师爷转念就高兴起来,觉得自己有救,情绪不再低落,走路的速度越来越快,只想一步跨进安宅大门,把屈知县还在衙门的消息尽快通知安林,抓住屈知县,自己就是举报有功。
他担心长毛军杀进知县衙门,在自己报告给安林之前,就逮住屈知县,借屈知县送礼的计划随之泡汤,自己能否完整存活下来?只有天知道了。
想到形势逼人,李师爷不得不撅起pigu跑起来,只恨爹娘当年少生了一只腿,想到三条腿奔跑,李师爷不禁自嘲脑袋无聊,还有心在这样的问题上打转。
他现在保命要紧,一切琐事统统离远点,纵使自己最喜欢的女人在面前,自己也会一脚踹飞她,顺便骂两句,贱货!什么时候了?还在卖骚,长毛来了弄死你!
李师爷赶到安林宅院,只见大门紧闭,门口不见一个家人,平时,大门口总会站上两个神情严肃的警卫,虽说身着便服,却也整齐划一,衣服颜色有点像清军服色,凭空增加几分肃杀。
李师爷顾不上想多,忙跑到大门边,用双手砰砰开始敲门,他已经着急了,安林是他的最后救命绳,他必需找到安林,伸手拉自己一把。
门没有敲开,里面却有说话声音,李师爷不得不停下敲门,将耳朵贴在门缝上听,里面人是否已经听到自己的敲门声?
街面上的嘈杂声,令他听不出里面人是否冲自己说话,也许敲门声太小,里面人听不见,只当是外面乱兵乱民在骚扰。
于是,李师爷顾不上敲门,忙拉开喉咙喊安林,安大人!你在家吗?我是县府的李出洞!
他担心安林听不到,使劲拉开喉咙喊了好几下,估计邻居都听得见。
要是在平时,他坐着轿子满街跑,逢到谁家门口,不需要大喊,只要轻轻一声,屋里人一定屁颠屁颠跑出来,作揖甚至下跪磕头,口中尊称他为李师爷或者李大人。
时至今日,他已经不是李师爷,只是空空挂着李师爷的面子,实际上,他已经丧失一切令他人眼红害怕的权力。
于是,任他此时到谁家,也是吃闭门羹的主,加上长毛主要反对官府中人,不管任何人以前怎样马屁官府,现在却是唯恐避之不及。
所以,混在官府吃饭的李师爷受到冷落也是规律,但李师爷不信邪,觉得自己贡献大,不属于埋头恶整的坏人,到哪里都应该奉为座上宾。
李师爷喊了几声后,再侧耳细听,连刚才的说话声也听不到了,估计被自己的身份吓住了,害怕长毛借此株连,干脆装作不认识。
他虽说明白世态炎凉的现实,但不想承认自己也被包括在其中,叹口气,骂声都混蛋!却自认为人缘尚好,不至于大家翻脸不认自己。
再说,安林本不是好人,他有什么资格在自己面前摆谱?要说他用黑帮身份吓人,也不全是事实,别的地方不敢说,李师爷认定奉化城中,只有屈知县手中的权力最大,不成体统的黑帮,敢与官府较真?简直活腻了,他们难道想见识阎王长什么样?
因为屈知县优柔寡断,不善于利用自己手中权力,令一些黑恶势力渐渐做大,加上朝廷的恭亲王幕后秘密操作,所以,黑恶分子可以目空一切,甚至不把官府放在眼里。
安宅门里依然没有回音,李师爷急得直跺脚,心中骂死狡猾的安林,双手狠狠在门上推了一下,没有反应,他彻底失望,只有回转身子,一路小跑,希望可以在长毛大军的夹缝中,跑回家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