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林哲家做客的第二天，一行人吃过了早餐，就开车去外面玩。
林哲家住在近郊，因为奶奶老了，郊外的空气更新鲜。
二层的小楼不大不小，够他们祖孙二人住了。
再加上父亲单位给了一大笔的补贴金，生活上无后顾之忧。
关于他父亲牺牲的事情，众人都默契地缄口不提。
开车到市中心要一个多小时，加上塞车要两小时才到。
市中心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型商场和饭馆门前招牌林立。
人们面无表情行色匆匆，奔向各自的目的地。
在这个年代，自动化高度发达，都市快速扩张，像巨型怪物吞噬周边的土地。
高楼大厦分隔成一个个鸽子笼，人们在有限的空间里活动。
地面上车水马龙，被大厦挡住的阳光，几乎照射不到地上。
“这个世界和十年前我们来的时候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大厦又多出了几栋，人群更加地密集，机器人的款式更新了而已。
至于人类，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一行人百无聊赖地闲逛，因为体型高大外貌俊朗，去到哪里都能引来路人的目光。
青鸟拖着林哲去血拼，其他人走进了一家电动游戏厅。
然而不到半小时他们就出来了，提着一大堆战利品被老板哭着送走。
要他们这些每天进行密集训练的高手们玩普通电动游戏，也是太欺负人家了。
没有什么好玩的，只能沦为青鸟的搬运工，大件小件的两只手都不够用。
“你这是要把整个商场都掏空才甘心吗？！”青刃气得大叫。
“别****了，就这点东西都搬不动，以后能干什么大事？”
“青鸟小姐难得出来一回，就让她开开心心地买吧。”
“就是！里面也还有你们的东西呢！”
青鸟像个管家婆似的，指挥他们拿这样扛那样，一直到她买到满意为止。
后来他们实在受不了了，赶紧找了个快递中心把东西先寄回学校附近那个收货点，才算是把手脚解放。
买完了东西就到了中午，找了家馆子坐下来吃饭，但那味道也不如当年。
“还没有阿哲做的菜好吃！”青刃抱怨道。
“工业时代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存真一板一眼地扒着饭。
擎天则在享受青刃和林哲一起买给他的零食大礼包。
“要是没什么事，下午就回去吧。”赫征也觉得没什么意思。
大家一致赞同赫征的提议，赶紧把饭给吃完了。
往回走去停车场的时候，要经过市政中心的一个广场。
他们出门的时候，发现广场上不知什么时候站满了人。
早上已经有三五成群的人员在这里集合，没想到现在居然聚成了人海。
“这是要干什么？开演唱会吗？”
“无知也要有个程度。”存真讽刺了一句，“看看人家的横幅上写着什么。”
广场上的人群，服装整齐划一，高举着横幅和牌子，上面写着自己的诉求。
这分明是场抗议集会，而抗议对象正是应用越来越广泛的改良人技术。
即使是人类基因改造技术已经被许可的今天，依然是有许多反对人士。
这里除了传统的伦理道德、宗教信仰问题之外，还有一个更现实的问题——穷人的基因正逐渐被淘汰。
生活在社会底层人士，根本付不起昂贵的胚胎基因改良费用，他们自然分娩生下来的后代，在改良人面前没有什么竞争力，只是为这个社会提供新一轮的工蚁，并且把这种绝望的差距一代代地传承下去。甚至因为机器人的推广，这些人连出卖体力的机会都变少，很多人只能勉强养活自己，更别说给自然人后代提供良好的教育。
而占据人口10%左右的，这30年来出生的改良人，绝大部分来自于富裕家庭，占尽了天时地利，享用最优秀的资源，也理所当然地成为社会的上层阶级。
人类社会也遵循着自然法则，优胜劣汰毫不留情。
富人越富穷人越穷，失败者甚至连基因都不配留下，残酷的马太效应。
但落后势力总不会乖乖等死，在灭亡之前，至少要发出愤怒的呼声。
“消除贫穷！创造平等！”
“增加自然人就业机会！”
“限制改良人研究！”
整齐呼出的口号，听起来排山倒海，很有气势。
自然人的优势，在于目前来说还占人口大多数，所谓人多力量大，聚在一起也能吓唬吓唬当局。
虽然从广场直接过去停车场会比较近，但前面人头涌涌，还是避开风头比较好。
林哲问：“我们要绕道吗？”
“为什么要绕道？”没想到赫征整了整衣服，直接往前走，“就这么过去。”
其他几人也跟着一起走，林哲只好紧随其后。
真是的，居然就爱踩在这种风口浪尖上。
只见这几位，身高体型样貌全部远超常人的，一看就是经过基因优良改造的新新人类，玉树临风器宇轩昂地，从中间留出的过道镇定自若地走了过去。
广场上站着抗议的人们，居然看得都呆了，连带头人都忘了要呼口号。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只有偶尔几声嘀嘀咕咕的评头论足。
一行人就这样淡定走过，如入无人之境。
到了停车场取车的时候，有个人影鬼鬼祟祟地走了过来。
原来是刚才集会的带头人，借口要上厕所，没想到跟在了他们后面。
赫征他们也不理他，全当是飞来了一只苍蝇。
没到这人居然还走过来和他们搭话：“请问，你们是哪家基因研究机构出来的？给透漏一下呗，我保证不说出去。”
青刃见这人太烦，凶神恶煞地喊了一声“滚！”
那人吓得腿都软了，屁滚尿流跑了出去。
等跑到安全地带，他才稍微松了口气，咬牙切齿地说道：“一看就不是群好东西！一定是权贵阶级的后代，才敢这样仗势凌人！回去要更加严厉地讨伐这群人！特么的不能只让上层掌握这种技术！”
几个人上了车，青刃一下改成了“自驾模式”，油门一踩跑得飞快，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
“一群死猴子，就该回到树上去！”
林哲安慰道：“他们只是对基因改良感到害怕而已。”
“你以为他们真是这么想的吗？”赫征反问道，“你觉得刚才缠过来的那个人他想干什么？”
见林哲不说话，赫征补充道：“刚才那群人，并不是真的厌恶改良技术，他们只是抗议这项技术没能用在他们身上而已。如果刚刚我们告诉那个人我们来自哪家研究所，你信不信他明天就会去联系这家研究所人工生育的事情？”
“落后的基因就该让他们淘汰。”存真说出自己的看法，“就像恐龙灭绝一样。”
“所以小哲，你来的第一天，我就问你怎么看待改良人。现在我也跟你说说我们对于自然人的看法。”赫征笑着说，“在他们看来，我们是群怪物。在我们看来，他们是群没进化好的猴子。”
“各位，请别忘了我也是个自然人……”
“你不一样。”青刃赶紧解释道，“你是个自强不息的自然人，和你爸爸一样，是值得尊敬的人。”
“所以说，我是只值得尊敬的‘猴子’？”
“难道不是么？你想想你跟我们实力的差距。”存真以科学的角度说道，“猴子又不是贬义。就像普通人看待非洲大猩猩，他们就是一个没能进化成人类的种族。”
“好吧，我明白了。”
“小哲你知道吗？刚才那帮抗议的人还算好的了，至少他们只是嘴上喊一喊，没什么实质伤害。”情报专员青鸟说道，“有一些极端组织，他们专门以研究和虐杀改良人为乐，手段极其残忍。”
“我有听说过，但是新闻往往一笔带过。”
“没错，是这样的。”青刃略带愤怒，“官方对改良人的行为百般约束，对自然人的犯罪只是略微惩罚。到底谁才是受害者，还真是难说。”
“红桃皇后定律。”赫征最后总结道，“新事物的诞生，总是伴随着人们的恐惧。但是世间万物不进则退，进化是人类不可避免的潮流。现在生活的普通人，要么被改良人代替，要么被机器人代替，没有其他路可走。”
红桃皇后定律，爱丽丝在红桃皇后的领地上奔跑，跑了很久却还是在一棵树底下没动。红桃皇后告诉她，如果想离开这里，必须以两倍以上的速度奔跑。
现实中的人们，必须拼命奔跑，才能保持在原地，不被社会和自然所淘汰。
如果群体中有人跑得稍微快些，那么他可能成为领跑人，带领整体上一个新台阶，也可能被无法适应的群体拉回原点。
而横空出现的机器人和改良人，他们是以双倍速甚至更快地速度在奔跑，一场变革已经势在必行。
要么你适应变化跟上新群体的步伐，要么你等着接受优胜劣汰的定律。
这场人类史上最大的变革，终将席卷每一个人。
回家的这一路上，车里的人都没再说什么话。
但当他们下了车回到家里，一个个又开始活跃起来。
“怎么样，今天玩得还开心吗？”奶奶笑着问大家。
“太开心啦！”青鸟像只快乐的小鸟，亲热地挽着奶奶的手，“奶奶您看，这是我们给您买的衣服和帽子，您穿起来一定好看！”
“外面的馆子味道也不错，不过没有奶奶您做的饭菜香！”
“我们还去了电动游戏厅，射击和搏斗游戏还不错。”
每个人都一副尽兴而归的样子，就连整天板着脸的存真也笑盈盈的，丝毫没有刚才表现出来的负能量。
林哲不得不佩服，他的伙伴们全都演技爆表。
不知道这群与众不同的同龄人，光鲜的背后又背负着怎样的压力？
最后，奶奶被他们哄得很高兴，又去厨房给他们做好吃的去了。
林哲叹了口气，至少这一刻，他们和自己一样，只是些馋嘴贪吃的孩子。
“奶奶，我来帮忙。”
林哲洗了手，也走进了厨房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