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我才发现,不仅仅是台基,就连整座小庙本身都是用雷公墨建造起来的,难怪之前在上方向下观望的时候,发现这里的小庙通体乌黑,油光锃亮,原来就是这个缘故。碌碡也发现蛤蟆群止步不前,似乎有所忌惮,不免有些疑惑地问:“这帮畜生,怎么停下了?”
我将雷公墨的事情说了一遍,碌碡没大听懂,眼睛眯成一条线,更是疑惑。这时我才想起来,火局在喇嘛沟和我们说起雷公墨的时候,碌碡喝醉了酒一直昏睡,所以对此并不了解。于是,我将前事复述一遍。
但是对于吸血蛤蟆究竟为什么忌惮雷公墨,飞到中途居然转身回去,看来雷公墨是它们的大忌,有点蛇与鹰,鼠与猫的天敌关系,至于这是为什么,我就说不上来了。
碌碡听了连连点头,咧嘴一笑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那么回事,这些畜生还真怕这些石头。这就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黑墨白墨,能挡住吸血蛤蟆就是好东西。”
看着眼前无数的蛤蟆都畏首畏尾,每一只敢走上前来,我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这也就说我们暂告安全。但是这些畜生也不是吃素的,它们见无法攻过来,便迂回包抄,将整个小庙围的水泄不通,来了个百万蛤蟆大围城。
我和碌碡看了到如此,知道这是要跟我们耗,当即也没什么好办法。如今能得到这样一个庇护所,对我们这些走投无路的人来说,已经如遇大赦,真的不敢再企及更多。
方处见我们迟迟没有跟进去,以为遭遇了不测,忙跑出来看。一见到我们并没有受到攻击,也是松了一口气。我和碌碡随跟他说明情况,方处听完“哎呦”一声,连连说道“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
我和碌碡留方处在外监视情况,两人走进庙里。文雀和林局此时正坐在大殿中休息,见到我们进来,脸上又是喜悦,又是疑惑。我和碌碡忙和他们解释了外面的情况,二人听了都点了点头。林局叹了口气道:“虽然又捡了一条命,但是还是身陷绝境。”
文雀的脸色白的像纸一样,嘴唇毫无血色,想必是他刚才一阵猛跑撕裂了伤口,又流了不少血,看起来憔悴不堪,让人看了都觉得难受。我们从口袋里拿出了食物和水,众人简单地吃了点,碌碡不放心方处,于是把他替了回来,顺带也让他吃点东西。
我本想着和文雀分析一下如今的局势,想一想下一步的对策,但是没说几句,文雀就眯着眼睛睡着了。我也不忍叫醒他,毕竟这段时间我们都在疲于奔命,体能和精力都消耗过度,特别是一只冲锋在前的文雀。
见文雀酣然入睡,我们也轮流歇息了一会。我睡了几个小时,醒来的时候一看表,已经是午夜时分,正应该是睡觉的时候,不过在这深邃的地下,也就没那些讲究。休息够了,又站了班岗,除了文雀,大家也就都休息好了。
我们也不忍心叫醒他,只好先在小庙里查探一番,因为就如今的形势而言,我们没准要在这里待很久,更悲观一点,没准会葬在这里。林局虽然心中凄然,不过经过休息,精神状态好了很多,也就不再有什么怨言,见我观察周围的情况,也就起身跟我一起,只留下方处照看文雀。
虽说这是一座小庙,规模不大,但是建造得十分精巧。台基往上就是宽阔的九级台阶,台阶尽头是两根巨大的柱子撑住庙顶,其间飞檐斗拱,很有气派,只不过这些都是清一水的黑色,看上去让人很不舒服。
正殿的门口就在两根石柱之间,我们进得庙来,只见这里装饰肃穆,化繁为简。庙中空间不是很大,只在刚进门的地方立了一块大碑,有点像影壁墙的意思,上边刻满了文字,但都是大篆,我和林局都看不懂。
石碑两侧各有三尊塑像,这些塑像和上方平台上的几乎一样。其形象都是青面獠牙的鬼怪模样,而且背生双翅,赤身 裸 体,张牙舞爪,直视前方,看一眼就让人背生寒意。正中是一座台基,其上是一尊更为高大的塑像,看样子是这里的宗主了。
但是仔细看正位上的宗主,却是十分怪异,这座塑像想必两侧的要高大许多,而且一分为二,从人体正中作为界限,左侧的形象是一个金甲武士,右侧则是狰狞的鬼怪。看上去不伦不类,却诡异异常。
我不禁随口说道,这到底是什么庙,供奉的佛爷又是谁?
话音未落,林局答道:“这可不是什么佛爷。你是不是把这里当成佛教的寺院庙宇了?大错特错了。佛教是南北朝时期传入中土的,这先秦的古墓中哪里会有佛祖菩萨的塑像呢?依我看,这里肯定是一座图腾大殿,体现的是当时民众的崇拜风俗。”
我连声称是,但是看到正当中那诡异可怖的塑像,不免发问道,这叫什么崇拜,怎么崇拜这种半人半妖的怪物?古人的心思真是猜不透。
林局说道:“就是猜不透啊。远古时候的先祖们,可能就是喜欢这种拼凑而成的神物。我们华夏的图腾龙不也是拼凑而来的吗?马首,蛇身,猪鼻,鹿角,鱼鳞,鹰爪,鱼鳍,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也就不再说什么。为了节约时间,我们两人分兵两路,他又我左,分别勘察,以便排出潜在的危险。林局倒也乐意如此,毕竟心中无限的惆怅无处排解,找到一桩事情做,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与他分开后,我很快绕过侧面的怪物塑像,后面是一排半人高的黑石柱子,这些柱子不是很大,排列整齐,我对就近的一个仔细观看,发现柱子也是雷公墨制成的。
看到又是雷公墨,我心中不免很是惊讶。按说雷公墨形成条件极为严苛,存量极少才是。可是这座庙中的一应物什,甚至是庙宇本身都是用其做原料,加起来肯定不下百吨。这墓主人到底什么身份,能够弄到如此大量的稀缺品呢?
这些石柱虽然大小不一,但是高度相差无几,且柱身都刻意弄成了八角菱形,看来已经经过一番悉心的雕琢。每一个都是下粗上细,笔直挺立,到了顶端部位,都有一个灯龛。不过经过千年的蒸发,里边早就没油了。
很明显这些柱子是照明用的,这就让人不解了。按理说,人们进得大殿来,都是在前厅逗留,那里才是最该照明的地方。而此时,正好是高大塑像的身后,就算点起油灯来,有塑像遮掩,殿前也不甚明亮,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就在我思考这些的时候,一阵冷风吹过,手电光无意间扫过那排柱子的尾端,就在最后那根柱子后面,突然出现一片绿莹莹的光亮,光芒熹微,却飘忽不定,躲在柱子后边,若隐若现。我心中一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想这不会又遇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我关掉手电,凝神静气地看了一会。那绿光果然忽明忽暗,闪烁不定。我不敢贸然前去查看,便发了声喊,一来想壮壮气势,看看那边的火光什么反应,二来也是想叫人来帮忙。林局和方处听见我的喊声,都奔了过来,我和他们说明了情况,三人看时,那光亮依然如旧。
方处胆大,超期工兵铲就摸了过去。我和林局怕他有危险,顾不得心里发毛,也跟着走了过去。方处近走几步,绕到柱子另一端,突然转过身,一声大喊举起工兵铲就拍将下去,我和林局也不敢怠慢,忙跟了上去。
但是,方处举起的手臂又放了下去,眉头紧皱,回头看我们。等我们绕过去一看,却发现那光亮竟然是一根掉在灯龛上的冷焰火。我们三人面面相觑,没想到竟然是虚惊一场,彼此都很是尴尬。
一看是荧光棒,我们立即想到,很可能是火局留下的。他先我们一步,肯定也勘察过这座神庙,留下一些照明设备并不稀奇。知道火局来过这里,我们三人马上散开,寻找周围的蛛丝马迹,没准会给我们留下一些继续向下的线索。
果然,在石柱后面两三米的墙角,有一个半人高的洞口,这洞口方方正正,冷风正从中涌进来。荧光棒估计就是被这股阴风吹动,才左摇右晃,离远了一看,就是飘忽不定的鬼火一般。
洞口周围放着一把断掉的工兵镐,旁边还有一堆碎石,杂乱不堪。看样子,这里以前是一座小型石门,但是火局发现之后,将石门敲碎,便留下了这个洞口。对于这个发现,我们三人喜出望外,知道这很可能就是他们下去的通道。
经过探索,洞口里边是一小段通道,通道的尽头直通峭壁。从通道的尽头向下望去,有一条弯弯曲曲的梯子,我用手电筒敲了一下,铿锵有声,看样子是金属制品,很可能是青铜的。这条青铜梯,顺着峭壁绵延向下,直通到下方第二层平台之上,目测足有二十米长。看着长长的天梯,我们三人脸上都是乐开了花。
方处哼了一声说道:“我说老火这个王八羔子怎么不见了呢,原来是顺着顺着梯子下去的。老话怎么说的,龙生龙,凤生凤,耗子儿子会打洞。火局这个老耗子还真是精明,这条天梯多隐秘,我们观察了这么半天也没发现。”
林局也说:“这也难怪我们发现不了。这天梯本身就嵌在石壁中,两侧都有嶙峋怪石遮蔽,我们当时也是心慌意乱,没有发现也是情理之中。不过,现在发现也不晚,起码先离开这里再说!”
我们商议已定,忙回身去找碌碡和文雀,因为我离门口较近,所以先跑出去找碌碡。一听说我们找到了通路,高兴得将我抱了起来说,我就没看错你小子,到底还是有两把刷子。来让哥哥亲一个。
我们就争相往里走,准备叫醒文雀一起下去。回到大殿里,正碰见文雀已经醒了,正站在石碑前仔细研读。我连忙告诉他我们的重大发现,文雀也喜形于色,它虽然说话还是有气无力,但是气色好了许多,我和碌碡也就放心了不少。
我们三人很快来到洞口,正要商议如何下去事宜,文雀却要回去再看一眼碑刻,这让我们不能理解。文雀顿了顿,十分严肃地问我们:“你们知道,这是谁的墓吗?”
众人都摇了摇头。
文雀深吸了一口气答道:“这座墓的墓主人,叫做段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