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文雀说完,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石壁,发现这石壁虽然上端怪石嶙峋,坑坑洼洼颇为不规整,但是在接近地面的一人多高却平整光滑,一摸之下便知道是经过悉心的加工,遇石砸掉,遇坑填平,经过处理之后,上边似乎还涂了一层东西。
我见如此不禁好奇起来,心想这老道虽然说这墓主人是公主和驸马,但也不用这样穷奢极欲,铺张浪费。这座古墓的规模宏大也就算了,这种细枝末节的墙壁,还跟它较什么劲?再说,这先秦古人就懂得粉刷墙壁,美观大方了?
我越想越好奇,但是碍于光线太暗,看不清楚石壁上那层涂料到底是什么,于是我就向文雀请示,能不能用打火机稍微照一下,看过之后就立即熄灭。
文雀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我。我知道他是害怕火光暴露我们的位置,但心中又好奇难当,于是便搜肠刮肚想找出一个折衷的把法。想了许久,果然计上心来,便对文雀说,我用羽绒服蒙住脑袋,只在里边悄悄打火看一眼,神不知鬼不觉,这样行不行?
说着,我便将羽绒服脱下来,罩住我的上半身,为了避免漏光,又让碌碡在下边拉好拉链,压住底角。文雀见状知道这个办法还算可以,就没有阻止我,只轻声说了句:“那你快点。”
我连声应允,在里面点燃打火机,贴近了墙壁一看。原来这墙壁看起来要比摸上去更为光滑整洁,上边刷了一层暗红色的涂料,用手一摸便有红砖粉一般的细末留在手指上,我看这个颜色扎眼,脑中不禁乱想这可能是鲜血涂墙,便连忙将手指在身上抹了抹。
我不敢多看,很快就关掉了打火机,穿上羽绒服。告诉他们自己的所见所触。文雀说,果然和我想的差不多,这暗红的涂料并非是人血,而是古代宫廷特有的刷墙涂料,学名叫做朱红。
朱红的主要成为是四氧化三铁,这种物质本身就是有磁性的。而具有磁性的物质在特殊的条件下就会拥有记录声音图像的能力,以前的磁带,录影带都是倚靠磁性材料记录歌曲和视频。
听文雀说完这些,再联想联想此前的重重幻象,我脑中恍然大悟,是了!这里的暗红石壁,就是一个巨大的幻影墙壁,利用利用四氧化三铁拥有磁性的特质,将小舟以及女鬼的影像投射在水域中,用来迷惑入侵者!
虽然对于石壁保存影像的原理我并不了解,但是这样的假设也是十分合理的。主持工程建设的老道不知从哪里学来了这个法门,于是留下这样的幻影机关,是个极为巧妙的古墓保护措施。
其实,对于每一座古墓,都是设计人和盗墓贼两者博弈的舞台。设计人在建墓伊始,考虑到后世会有人登堂入室,肯定会悉心设计,想出精妙的防盗手法。而盗墓贼则必须经验丰富,临场随机应变能力强,二者的斗智斗勇,恰如兵法奇谋一般出乎意外。
所谓兵者诡道也,杀人为下,诛心为上。此处幻影璧的设计,就是诛心的设计原则。毕竟这里的一切景物都不具备伤害性,但是入侵者一旦看见自动消失的小舟,剥皮的女鬼,水中不断靠近的黑影,心中必然恐惧万分。
击碎入侵者的心里屏障,这一招要比任何物理机械机关都来的实际。人们都相信眼见为实,一旦见到如此恐怖的场景,胆小的恐怕就要吓得尿裤子,早就抱头鼠窜了。胆大一点的,也会将信将疑,困守此地,因为不敢接接最终被黑影驱赶回去。
但是,这样的设计的缺陷也十分明显。只要是像我们这样,心中有着强烈愿望要进入古墓关键位置的人,就会想尽一切办法试图通过。不过,这样的人少之又少,在我们中间,就只有文雀一人。
我们三人交换着意见,频频点头称赞老道的确技高一筹,可是就怕较真的人,毕竟不是所有进入古墓的人都信鬼神。知道方才是虚惊一场,碌碡嘴里不住地小声骂娘,对着小舟和女鬼吐了口吐沫。
文雀说,这些幻影虽然很真实,但毕竟是事先储存好的,就像歌曲的单曲循环一般来回播放,这些影像是周而复始地重复上演,或许两千年来都没有间断过。如果我们愿意,可以在这里看无数遍,但是这件事已经解决了,我们必须继续走下去。
我和碌碡听从文雀的命令,继续向上游进发,依然是碌碡当前,我在其中,文雀断后。沿着极为狭窄的岸边走了几百步,恍惚间已经走到了另一端的尽头。我算了一下,整个河岸走过来,应该不下百米。
在这期间我们又看见了几艘水上小舟,这些小舟虽然一样,但站在上边的人却有所不同。有金甲武士的,有怒目的鬼怪,还有和上方平台上相似的长翅膀妖魔。这些东西看上去依然很吓人,要不是知道是幻象,我还真得吓得够呛。
尽管走到了岸边的尽头,我们还是没能找到渡过水去的办法。我们都不甘心,又来来回回找了好几次,依然是毫无所获,最后气得碌碡暴跳如雷,建议我们直接游泳过去算了。我和文雀马上就否决了他的建议。
这片水域十分宽广,少说也有六七米的宽度,而且水深多少我们并不清楚,水下的情况也不甚明了,贸然涉水过去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我劝碌碡说,火局他们既然能过去,我们也一定能过去,慢慢找找便是。
碌碡没好气地四处观望,目光最终落在正中的一座小型码头上。这个小码头位于河岸的正中位置,修建得十分精巧,使用一整块石头打磨出数根桥墩,放在水上的,表面整齐光滑,在青砂铺地的岸边很是显眼。
我们第一次发现这个码头的时候,心中还抱有希望。毕竟这东西看起来十分规整,又位于整个河岸的正中央,怎么看都是发船起航,停船靠岸的专用所在。但是我们在旁边找了许久,任何载具的影子都没看到。
我当时心想,这里一定是老道为了给段舒开棺是方便设计的通路,有码头那必然有船只供人来往。但是那时候的船肯定是木头的,再好的木头泡在水里两千多年也会糟烂,或许这么多年下来,渡船已经化为土灰,只留下这个石头码头了。
这么想着,我们也就没太在意这个小码头,又急着往上游勘察,便匆匆离开了。但此时我们撞了南墙,不得不回头,而碌碡的目光就停留在码头附近。看到他望着远处出神,我便问他发现了什么。
碌碡皱着眉头说:“刚才那个黑影,现在溜到对岸去了,正沿着岸边往回游呢。”
我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必然是这个幻影本来的设定就是这样,跟个巡逻兵一样来回游动,这样才好迷惑人,你看点有用的,盯着它干嘛?
碌碡摇了摇头说:“不对不对,这东西游到码头时候突然飘起来一下,又沉了下去,好像能飞起来。按理说这东西就和电影一样投射在水里的,就应该一直在水里,怎么还能飞起来?”
听碌碡这么一说,我也感到有些奇怪,便连忙找到在远处的文雀,跟他说起此事。文雀一听马上眉头紧锁,思考了一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我们三人就回到码头位置,仔细观察。
碌碡说,码头不仅仅是这边有,对岸也有,两两相对,必然是专门为了通船才建造的。刚才那个黑影就是在对岸靠近码头的位置突然飘起来,但很快又落下去,当时把他吓了一大跳。
我运足目力向对岸看去,但是此处没有半点光亮,对岸黑咕隆咚的,连码头的影子都看不见。我不得不叹了口气,心想这下有麻烦了,没准这地方却是有渡河的工具,但是火局他们先到,可能已经划到对岸藏了起来。
此时,文雀走到码头尽头,望着脚下的水面发呆半晌,突然让我们拿点细沙来。我虽然心中不解,不知道文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听文雀的口气十分强硬,之后回过身在地上抓了一把沙子走到他身边。
文雀一样头,示意我将沙子抛入水中。我虽不解其意,但还是照做,顺手将沙土向前一扬。因为岸边的青砂并不全是细沙,其中混杂了石子石块等东西,我本以为这一把沙土下去,落在水里顶多就是激起几个水花。
但是,沙子离手之后,并没有直接掉入水中,其中的小石子像是落在了玻璃板上一样,发出清脆的敲击声,再看时,一把沙子到有一般停留在脚下,如同悬空一般,只有很少一部分跌落水中。
我看到这里,不免大为吃惊,上方广场神庙前的一幕再次上演!我张口结舌地说道,这,这里也是透明桥?
文雀站起身来,我看他的脸上似乎浮现起了笑意。这种笑意让我联想到好学生解开了奥数题一般的得意与喜悦,我也开始明白,文雀就是那种知难而进的人,这种人总把克服最大的困难,或者解开极为深奥的问题当作平生第一大快事。
目睹了这一切的碌碡欢喜地跑过来,俯下身子在桥面上摸了摸,知道那里却是有东西之后,狠狠地拍了几下,说道:“我的乖乖,原来路就在脚下,费了多大劲啊,终于让咱们给找着了!”
看到碌碡手舞足蹈的样子,我心里也很轻松,我对文雀发出由衷的赞叹,你这个领导真不是盖得,两把刷子舞的确实漂亮!我并不是吹嘘,或者拍文雀的马屁,如此情境下,还能观察入微,心细如真,不放过一丝细节,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文雀能做得到。
找到了通路,我们便试着要过去。因为有神庙的前车之鉴,我们害怕前边是断桥,于是就步步为营,用沙土探路。令人欣慰的是,这做透明桥果然是通路,并没有陷阱,我们很快就摸清了桥的大致范围,到达了对岸。
中途我和碌碡问起文雀是如何判断出这有桥的。文雀解释说,当他听到碌碡说起黑影突然飘起的时候,心中就有这个想法。幻影需要幕布作为依托,但因为这里有一座透光桥,影子投射在上边必然会变形,所以看上去就像突然飘起来一样。
按照这个道理反过来想,也就证明这两个码头只见有东西,既然碌碡看不到,文雀马上就回忆起神庙前透明桥的事情。这样迷惑人的手段,也和老道一贯的作风相似,所以他才让我那点沙土试探。
过的岸来,是一段斜坡,我们越过斜坡,前面隐约有橘红色的光亮,虽然微弱但不再是那么漆黑一片。我们三人蹲在坡上向前望去,黑暗中影影绰绰的,似乎有一个巨大的建筑挡住去路,仔细看时,居然是一条蜿蜒的巨龙盘踞前方,它张着大嘴,露出獠牙,正对我们怒目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