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不紧不慢地踱出去时,林正海正在走廊的尽头,一副在找人的样子,陈国一出现在门口,林正海就转身走开了,陈国便仿佛没看到一样,但是却又跟了上去。
陈国每次跟过去的时候,都只能刚好看到林正海的后腿消失在转角处,仿佛刚好计算好的一样,再怎么样都只能堪堪跟上,两个人就像是在捉迷藏一样,在医院里走来绕去的,但是在旁人看来,这两个人似乎都只是在闲逛一般。
只是在陈国看来,越逛,一路上的人就越少,最后终于绕到了一个没有人,也没有监控的地方,林正海才终于停了下来。
这时候陈国也停了下来:“老爷,你找我?”陈国在很早之前就这么称呼林正海,在他眼里,这个大概已经是最高级别的称呼了。
林正海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做声,只是看着面前的那扇门。
陈国不禁也看向那扇门看过去,那是一扇很普通的门,在医院里随处可见的一扇门,但是却似乎又有些不太一样。
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呢?陈国一时说不出来,因为他这十多年来里,每当到了林正海身边的时候,精神都集中在林正海的身上,因为作为侍卫的人,要随时对林正海的需要作出反应,所以基本上只有在护卫的时候才会关注周围的环境,而此刻,陈国正在习惯性地注意着林正海的一举一动,却忘了周围的环境。
“多少年了啊。”林正海看着那扇门,却忽然说出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来。
陈国没有接话,因为他知道,林正海一定还有后话要说的。
但是这句话却让陈国稍微有些分神的感觉,他从来没见过这样大发感慨的林正海,这让他一时间有了些许脱离了平时工作状态的感觉,也让他开始留意到四周。
这时候陈国才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医院这种地方,虽然安静,却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地方没什么人的,哪怕是卫生间门口,也或多或少会有人员流动,而在医院里,只有一个地方,会完全没什么人走动。
陈国对这个医院非常熟悉,除了一个地方,这个医院,他从来没有涉足过的地方,除了女卫生,就只有这个地方了,虽然他对这个地方不熟悉,但是他在分神的瞬间,马上就意识到了,这个地方是什么地方。
他们两个人,现在正在医院的太平间门口。
林正海怎么会特意带他到医院的这种地方来呢?陈国有些不知哪来的紧张感,他知道并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因为站在身边的人,是林正海,而且的的确确是林正海。
正当他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林正海却又开了口:“你的情绪有点波动啊。”
“是,老爷。”陈国回答得很坦然,他总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在林正海的面前,他似乎没必要掩饰什么东西。
“嗯,也是,毕竟是这么个地方,人哪。”林正海却发出了一些依然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感慨。
陈国听了这些话,却隐隐约约的有些奇怪的感觉,他总觉得,林正海似乎是要跟他讲述一些什么事情,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你们在太平间门口?”于见也感觉到有些不寻常的气息,因为,在他印象里,林正海这个人,出现在什么地方都有可能,因为他是政府的重要人物,是军方的关键角色,他出现在任何地方,都有他必须出现的理由。
但是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林正海这样身份的人,会特意带着陈国这个侍卫,来到医院太平间这种地方,并且,陈国作为在医院待了好一段时间的人,对这个太平间都不是很熟悉,而林正海却能带着陈国左走右绕地,来到了太平间的门口,足可以说明,在这太平间里,似乎静静地躺着,林正海不为人知的过往。
“嗯,别着急嘛,听我慢慢说。”陈国微微笑着,但是却只有脸上有些许笑意,但是眼神却已经飘到了远方,飘回了那个阳光明媚,却无法触及他俩的早上。
林正海停在太平间门口,却驻足不前,陈国站在他身后,也只能静静等着,两人不知是谁咳嗽了一声,却化解了这奇怪的安静气氛。
林正海似乎是回过神来一般,走到门前,伸手便要推门而入,陈国在后面说了一声:“老爷。”
这一声不像是在呼唤,倒像是在提醒林正海,林正海却停了下来,看着近在咫尺的门把手,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陈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这样,就像是本能一般,喊了一声老爷,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喊这一声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总之这一声像是不由自主脱口而出一般。
而林正海听到这一声以后,反而却是一怔,仿佛本来已经积聚了许久的力量,却在这一声呼唤之后消散了,失去了开门的勇气一般。
陈国很清楚,林正海并不会介意打开一扇太平间,他知道,林正海是参加过战争的,而且也是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生还者,并不是幸存者,而是战争结束以后的生还者,经历过血与火考验的人,怎么会介意再看到一些静静躺着的逝去者们呢。
陈国觉得,林正海想着的,是一些其他的东西,他在一开始看着那扇门的时候,就已经在犹豫了,而林正海这样雷厉风行的人,是绝对不会被普通的事情所拖累,能让林正海稍加犹豫的东西,都一定会是极其重大的事情,更别提是这时候这样,能让林正海停滞不前的一扇门了。
所以陈国下意识就想阻止林正海开启这扇门,门后的东西,也许对于陈国来说,只是一些不曾认识的人,也许永远都没有机会再认识的人,不会有诉说,不会有交流,不会有反应,不会有意见的一群人而已,这一点对陈国来说就是门后唯一的意义。
但是对于林正海来说却未必,门后面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