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云舒去世第三天,按当地习俗不到五十岁之人的遗体,必须在三日内入土为安,想来今日该是给云舒送行的日子。以前我听路恺说云舒的老家在郊外的一个小镇上,那里民风淳朴,到现在还保留着土葬的习俗。云舒父母虽然来城里上班几十年,但在那里还有祖上留下的老宅和几亩良田,云舒父母就云舒这么一个女儿,想来他们一定会选择将女儿土葬在家乡,日后他们二老也好方便常去祭奠。我和云舒看似交往不深,可因为路恺的关系,我们之间却有难以言说的感情,今日是云舒彻底离开的日子,我作为她此生最信任之人,自然应该去送她最后一程,可想想路恺那日在太平间外的冷言冷语,我的心不由隐隐作痛,真不知道该不该给他打个电话,问一问我能否参加云舒的葬礼。
“秋秋,愣在那里干嘛,你好不容易休假回家一趟,快帮妈把屋子收拾收拾,这几****的老毛病又犯了,你看屋子都乱成啥了!”老妈看我坐在沙发上发呆,轻声笑道。
老妈的腰椎间盘突出已有些年代,我也曾带她到理疗科治疗过几次,可过些时日只要一劳累就又犯了,昨日她打电话说这几日腰又疼的厉害,我便趁着今日休假,一大早在医院药房买了专治腰痛的膏药,急急的赶了回来,给她老人家往腰上贴了一片膏药。现在老妈靠在沙发上休息,看我闲着没事,便想着让我将屋子好好收拾一下,可我满脑子都是云舒的事,那里还能老实的呆在家里劳动。
“妈,今日是我同事的葬礼,你说我该不该去送她最后一程?”我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做,逐想着让老妈帮我拿个注意,只要她老人家鼓励我去,那一会我便厚着脸皮给路恺打电话。
老妈听到我的话,瞪大眼睛,惊叫道:“谁啊?不会是年轻人吧?”
我认真的看着老妈,一脸悲伤的道:“她是我们医院放射科的一名年轻医生,得了白血病,以前在医院上班时和我关系很好!”
“好可怜,妈觉得你应该去!”老妈和我一样同情心泛滥,在听到我说起云舒的死,她老人家已偷偷的摸起了眼泪。
我看老妈支持我去参加云舒的葬礼,立马决定给路恺打电话,就算他不允许我去,我也要厚着脸皮,想办法走到云舒的墓穴前去。
“妈,那我收拾一下就去。”我说着便去卧室换衣服。
“去吧,她的父母肯定很伤心,你去好好安慰一下他们!”老妈朝着卧室大声叮嘱我道。
我一边换黑色的连衣裙,一边朝老妈点头:“知道了!”
穿好裙子,我关上卧室的门,鼓足勇气给路恺打了电话。
“路恺,今日是不是云舒下葬的日子?”
“是!”路恺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想去送她最后一程!”我小心的道。
“好吧,云舒母亲已经相信你和我只是普通关系!”
“太好了,阿姨终于相信我了。”听到云舒的母亲不在对我心存敌意,我不由开心的叫道。
“我把云舒老家的地址发给你,你抓紧时间过来,若迟了只怕会错过最后一次见她的机会!”路恺声音有些哽咽,说完话便急急的挂了电话。没一会他给我发来一条信息,上面是云舒老家的具体地址。我看完信息,将手机塞进包包,给老妈打了声招呼,穿了一双坡跟白皮鞋,便飞也似的奔出了家门。
从市里到云舒的老家没有直达的车辆,为了赶时间,我只好拦了一辆出租车。司机对郊区四周的村庄很熟悉,我一说云舒老家的具体地址,他便立马点头说以前去过几次,路不是很好走,最少得一个多小时才能到,车费二百不商量。我为了能在云舒入土前见她最后一面,也顾不上心疼这二百块钱,坐上车直喊司机尽量快些。司机微笑着猛踩油门,没一会便驾驶着车子驶离了喧嚣的闹市。
郊区的空气很好,一片片染上金色的麦田,在微风吹拂下翻着美丽的浪花,路边绿茵茵的草地上,有一些不知名的野花绽放,五彩的蝴蝶在花朵间飞来飞去,这一切美的如同一幅油画,看来云舒父母果然没有选错地方,云舒长眠在这样幽静美丽的土地里,定会开心的等待来生。
大约四十分钟后,出租车行驶到了一段砂石铺成的乡间小路上,司机虽然放慢了车子行驶的速度,但我在座位上还是被颠簸的犯恶心。
司机微笑:“坐好了,再有十几分钟就到了!”
“好,你尽量快些!”我虽然胃里翻江倒海,但为了赶时间,还是强忍着不适,微笑着对司机道。
司机轻轻点头,一点点加快了车子行驶的速度。我用手抓着车门上的把手,尽量让我的身体平衡。没一会,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下车吧,到了!”司机轻声道。
我睁开眼睛,看四周除了大片的麦田,还有一些挂着桃子和葡萄的果园,前面五米处便是一个不大的村庄,一排排有些老旧的院落静静的屹立于此。
“师傅,谢谢你!”我下了车,给出租车司机付了车费,他驾着车子掉头离去。
我一边慢慢朝向村庄走近,一边从包包拿出手机,拨通了路恺的电话:“路恺,我到村口了。”
“好,你往里走,我让我妈去接你!”路恺说完话,急急的挂了电话。我知道此刻他已被悲伤彻底的淹没,只想再静静的多陪伴云舒一会。
砂石铺成的小路走起来很费力,幸亏我今日穿的鞋子不太累脚,要不然只怕走到云舒老家门前,我的脚早已起了水泡。
“叶秋,你来了”路恺妈妈在我快走到那些老旧的院落前时,很是时候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微笑:“阿姨!”
“叶秋,你太有心了,走,快随阿姨去云舒的老屋!”路恺妈妈说罢拉起我的手,朝一条横贯于那些院落间的小土路走去。
大约走了五六分钟,我在路恺妈妈的带领下,来到了一个老旧的院落前,黑色的木质大门敞开着,院子里站着十几个淳朴的中年男女,想来是云舒父母请来村里帮忙的乡亲。我和路恺妈妈跨过高高的门槛,走到了被悲痛笼罩的小院。
路恺身着黑色西装,胸口别着白色的菊花,眼中布满血丝。他看我进来,轻声道:“叶秋,你来了。云舒在屋子,我带你去看她最后一眼”
“好!”我轻轻点头,将路恺妈妈递过来的一朵白色菊花,别在了胸前。
屋子里设着灵堂,白布铺着的桌面上,放着一张云舒生前的照片,一副黑色的木棺在老屋昏暗的光线下透着诡异。云舒父母一脸悲痛的站在棺木旁边,他们看我进来,摸着眼泪,异口同声的道:“你来了!”
“叔叔,阿姨,我来送云舒最后一程!”我说完话,从桌子上拿了三炷香,轻轻点燃后插在了云舒照片前的香炉里。
路恺带我走到了棺木前,云舒静静的躺在里面,遗体上盖着红色的棉被,妆容很精致。看来路恺果然给她请了最好的入殓师,使得她虽然被病痛折磨了那么久去世,但也能给人很美的感觉,犹如睡着了一般。
“云舒,你安心的去吧,我会努力完成你的遗愿!”我望着云舒的遗体,心中默念。
路恺看了我一眼,深情的望着云舒的遗体,柔声道:“云舒知道你来送她,一定很高兴!”
这时路恺爸爸带着六个中年男人进来,他给我打了招呼后,转头对云舒父母道:“该来的人都到了,是时间封棺入土了!”
云舒父亲凄然点头道:“好!”
路恺和我默默流着眼泪,搀扶着云舒的父亲退到了屋子外,在一阵叮叮咚咚的敲击声后,六个男人抬着漆黑的棺木走出了屋子。
云舒母亲看到六人肩头上的棺木,突然失声大哭:“云云,我的女儿!”
路恺妈妈怕亲家母有什么闪失,急忙用力抱住了她颤抖的身体。
路恺则和两位爸爸,以及院子里站着的十几个人,全都跟着在了棺木旁边,低头朝院门外走去。
我看了路恺妈妈一眼,认真的道:“阿姨,我也想去!”
“去吧,替阿姨看好路恺!”
“放心吧阿姨,我会的!”我说罢,小心翼翼的看着云舒的母亲,希望她也会答应我去。
云舒母亲慢慢止住哭声,点头道:“去吧!”
我这才放心的大步走出了院落,摸着眼泪跟在了路恺的身后。
走完村子里狭小的土路,前面是一片空地,地上茵茵绿草没过了我的脚踝。六个男人抬着棺木走到了草地深处,一个掘好的墓坑出现在了我的眼前。他们将棺木慢慢放在了草地上,所有跟随的村民都来帮忙,没一会他们便熟练的将棺木放到了墓坑里,路恺屈膝跪在了草地上,放声痛哭,云舒父亲也已老泪纵横。模糊的视线里,我看见村民们用铁锹一起往墓坑里填土,没一会一个形同馒头的坟堆,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看路恺痛哭涕流,几近崩溃,急忙伸手去扶他。
“路恺,起来吧,你这样云舒怎能安心!”我一边用力拽路恺,一边轻声安慰他道。
路恺没有说话,流泪望着云舒的坟堆,凄然笑道:“云舒,我爱你!”
云舒父亲摸着眼泪,和路恺父亲一起走到了我和路恺的身旁,他伸手拍着路恺的肩膀,柔声道:“孩子,起来吧,为了云舒在九泉之下能够安息,你就不要在作践自己了。”
路恺抬头看着云舒的父亲,然后慢慢起身,一句话也没说,转身便朝回走去。
我担心路恺,看了云舒父亲一眼,便迅速的跟在了他的身后。路恺父亲和云舒父亲互望一眼,也快步跟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