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监狱离我居住的小区有些远,以至于出租车行驶了四十多分钟才到,我给司机付了车费,从后座上拿下所有东西。雨依然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我一手提着装有棉被的包装袋,一手拎着塞满衣服的塑料袋,只好将雨伞夹在腋下,快步朝市监狱漆黑的大铁门靠近。
“同志,有事吗?”我刚跑到大门口,就被从门卫室跑出来的执勤警察叫住。
看见威风凛凛的警察,我急忙满脸堆笑,柔声道:“您好,我是来给朋友送衣服的!”
“你朋友在那号监狱,叫什么名字,犯了什么事?”警察肃然看着我,一口气问了这么多问题。
我尴尬的笑道:“她昨天刚进来,我还不知道她在那号监狱。”
警察继续肃然道:“昨天新进来三四个犯人,你朋友到底叫什么名字,犯的什么事?我好做个记录,要不然就别想进去了。”
“我朋友叫夏燕,昨天因为杀人案被警察带走!”我一听不将事情交代清楚,警察就不让进去,只好乖乖的将燕子犯得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警察。
警察微微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花名册,在上面仔细找燕子的名字,没一会他大声道:“找到了,她在九号监狱,进了门往东走第三排的平房里就是!”
“好,谢谢你啊!”我看着警察感激的微笑,然后拎上东西大步走进了监狱的大门。
对于监狱这个特殊的地方,我也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几次,但它的沉寂和萧条却早已印在我的心底,如今来到这地方,我越发觉得它沉寂。院落里有几棵大梧桐树,发黄的树叶在秋风的横扫下飘落了一地,也许是下雨的缘故,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雨点跌落在梧桐叶上的咚咚声。我按着刚才那位警察的交代一直朝东走,就在我马上要找到第三排平房时,雨雾中一个男人高大的背影深深的吸引了我的目光,他的身后还跟了两个高大威猛的狱警。
这个男人的背影怎么这般像顾诚,三个月前他因为市医院外科大楼工程出了问题被收监入狱,我去看望他的父母时,他母亲说不管想什么办法,她都要让儿子早日出狱,后来我忙着和路恺谈恋爱,未在关心这件事情的进展,现在距此事发生已经已整整三个月,难道他的父母根本没把他从监狱里弄出去?或者是这个人的背影只是和顾诚像了些,而并非他本人?本来顾诚背叛我在先,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想看见他,可此时看着近在眼前熟悉的背影,我竟难以自控的担心起他来。为了将事情弄明白,我将对顾诚的怨恨全部抛到了脑后,快步跟上了两个狱警。
两个狱警很快便发现了我,他们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向我,一脸警惕的道:“你有事吗?”
我被两个狱警凛冽的目光吓了一跳,急忙摇头道:“没,没事!”
“没事跟着我们干嘛?”一个微胖的狱警一脸不相信的看着我道。
我想若这个熟悉的背影是顾诚,他在听到我的声音后肯定会回头,可我发现他的身子只是微微颤了一下,并没有要回头看我的意思,看来真的是我认错人了,既然警察非要问我目的,那我就实话实话。
“我看你们押的犯人像我一个朋友,故而想追上你们看看!”我认真的看着两位狱警道。
微胖的狱警侧目看了那个犯人一眼,肃然道:“顾诚,你认识她吗?”
我一听狱警喊顾诚的名字,心立马开始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我不知道自己是太过是兴奋还是有些失落,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我知道顾诚不想看见我,要不然他早在我和狱警说话时,已高兴的回头向我打招呼。他是一个骄傲的男人,今日落魄到这般田地,肯定最不想让我看见。
“顾诚,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狱警看顾诚一语不发,有些生气的大声道。
顾诚终于被迫无奈的发声:“我不认识她,咱们走吧!”
微胖狱警一脸不悦的看着我,大声道:“顾诚说他不认识你,你快点离开吧!”
我本打算直接扭头走人,可想想这么长时间没见顾诚,好歹我们夫妻一场,他现在最需要别人的关心和安慰,既然我今天有幸在这里碰上他,不管他怎么想,我也应该和他好好说几句话。
“顾诚,我是叶秋,你还好吗?”我大步走到顾诚面前,柔声道。三个月没和顾诚见面,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原本乌黑的碎发成了如今的光头,面容憔悴,嘴唇干裂,肤色也比以前黑了许多,看起来好像老了十几岁。
顾诚脸色微微一沉,肃然道:“怎么?非要看我笑话不成?”
我一脸无奈的摇头:“我真没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看看你!”
“得了吧,我现在身败名裂,多少人想和我撇清关系还来不及呢,我当初那么对你,你还能好心的来看望我?”顾诚用冰冷的目光直视我的双眸,冷声道。
我凄然微笑:“过去的事情我早就忘了,今日正好碰上你,看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顾诚看我是真的关心他,勉强扯出一丝微笑道:“难得你想得开,前两天我妈来看我,说你去看望过她,谢谢啊!”
“干嘛这么客气,你别忘了我以前也把她叫妈,呵呵!”好久没和顾诚说话,为了避免我们彼此尴尬,我故意厚着脸皮开玩笑道。
顾诚看我一脸轻松,突然认真的道:“看样子你跟了路恺后开朗了许多,我祝福你们!”
“谢谢!”
警察看我和顾诚聊起天来,有些不耐烦的道:“顾诚,现在可不是探监时间,有重要事快说,若是没有就跟我们回去!”
顾诚有些不悦的看了警察一眼,认真的问我:“你怎么会到监狱来?”
我苦笑道:“燕子昨日杀了高富才,我看今日气温骤降,来给她送衣服和被子。”
“昨天听狱友说市里发生了命案,杀人的是个漂亮女人,没想到居然是燕子!”顾诚一脸惊讶的道。
突然一股冷风吹来,顾诚一连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那个微胖的狱警看了顾诚一眼,立马催促道:“好了,你们也聊得差不多了,要不是你感冒,我们也不可能带你出来看医生。起风了,你若不回去休息,感冒严重了明天又得出来看医生,我们可没这么多时间守着你!”
我一听顾诚感冒了,急忙柔声关心他:“顾诚,记得按时吃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你放心,我会的!”顾诚冲我微笑。
狱警早就不耐烦了,扯住顾诚的衣袖,肃然道:“好了,快走吧!”
顾诚依依不舍的看了我一眼,轻声道:“我走了,你快去找燕子吧!”说完话他在两个警察的推搡下,慢慢消失在了雨雾中。
我本来想对顾诚说声珍重,可当他那瘦弱的背影落在我的眼中时,两股清泪早已顺着脸颊静静流淌,喉咙里更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般发不出声来。我痴痴的望着顾诚消失的方向,任丝丝细雨散落在我的身上。不知过了多久,雨突然大了起来,我才慌忙回过神来,大步朝囚禁燕子的九号监狱走去。
九号监狱可能是专门囚禁女犯人的,一个女狱警看我像个落汤鸡般站在她面前,微笑着问道:“同志,你有事吗?”
“你好,我是给夏燕送被子和衣服的!”我冲着女狱警微笑道。
女狱警道:“好,你将东西给我就行了。”
“同志,我能见见她吗?”我看女狱警没有让我见燕子的意思,急忙满脸堆笑的道。
女狱警肃然道:“她是杀人重犯,又刚入狱没多久,家属还不能探望!”
“同志,你就通融一下,让我见见她吧!”我不死心,继续苦苦哀求。
女狱警为难的道:“这是监狱的规定,你就不要为难我了。听说她的官司后天在检察院开庭,你若真想见她,后天直接去检察院就行了。”
我也知道各个部门都有自己的规章制度,既然女狱警这么说了,也不好再为难她,笑着将被子和衣服交到女狱警的手中,轻声道:“那就拜托你了。”
“没事,我一会就给她送进去!”女狱警微笑道。
我这次来监狱看燕子,一是为了给她送被子和衣服,二是想告诉她找孙小亮帮忙的事,让她不要自生自灭。可现在我连她的人也没见着,这些话自然是没法说了,昨日燕子自首时说她已厌倦了这个世界,我真怕她一心求死,不配合孙小亮和律师,到头来我所有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为了达到目的,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对女狱警道:“我能不能给她写个纸条,你一会连东西一起给她。”
女狱警思索片刻后,轻声道:“行,你写吧!”说完话,她从屋子抽屉里拿出纸和笔递给我。
我趴在一旁的桌子上,认真写下:“活着一切都有希望,我不会放弃你!”这句话后署上自己的名字,折成纸条交到了女狱警手中,感激的道:“拜托你了。”
“没事,你走吧!”女狱警收好纸条,微笑道。
我冲女狱警笑了笑,然后轻轻转身,只见屋檐上的雨点如掉了线的珠子不断的滚落下来,看来雨又大了不少。我突然觉得好冷好冷,撑起手中的雨伞,快步向监狱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