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之上,我难以置信的看着婷乔抱着一脸血污的方蘅坐在地上大哭。
泪水花了她的妆容,那样痛苦绝望的表情,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凄厉的,难以想象她此刻该有多么的悲痛。
然而这一切又到底是怎么回事?方蘅好好的怎么会撞死在这里?
为了解开这个谜团,我和襄阳一起上前,看着龙椅上也同样一脸震惊的皇帝寻求答案。
襄阳脸色微变:“皇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方蘅他怎么会寻死的?”
皇帝脸色不大好看从椅子上站起来,缓缓下了阶梯走到方蘅面前,有些内疚后悔的神色从脸上划过。
“朕,也不想他死,朕那么看好他,他却以为朕在逼他,竟一头撞死在朕面前。”说完紧紧闭上双眼。
而地上的方蘅却再不能说出一句话来,他倒在婷乔怀里,额头上流出的鲜血染透了他整张英俊的脸。
这个不久前还与我饮茶谈天的人,他曾是那样的潇洒独特,与正义痴情。此刻就这样匆忙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婷乔忽然从地上站起来,用痛苦挣扎的表情扫视了众人一眼,有些疯狂道:“你们……你,还有你,你们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们。现在他死了,你们终于满意了!!”
我难过的上前抱住她,不让她继续控制不住的伤了自己:“停下来,你的难过和愤怒,我都明白。”
襄阳忽然道:“皇兄一定要这么逼人吗?当年对曲郎是这样,现在方蘅也是这样。为了你的江山,可以不顾周围一切人的幸福吗?我知道,曲郎是你授意让他死的吧!”
皇帝有些恼怒的转身:“身为帝王,心狠是唯一的生存手段。你们又怎么了解朕所承受的压力!”
“事到如今,皇兄还不肯说出真相吗?”
襄阳问的真相,无非就是刚才方蘅自杀的真相。
闻言,我怀里的婷乔也逐渐安静下来,脑袋无力的搭在我的肩膀上抽泣着,显得很无力很累。若不是我抱着她,估计就要摔在地上。
事已至此,皇帝终于拿出帝王的大度,决定将一切告诉我们。
而这事情要追溯方蘅高中状元时说起。
数月前方蘅殿试为皇帝钦点为本届状元,可朝堂之上却并未得封任何官职,只是特特赐了一座奢华的府邸。
下朝之后,皇帝派近身太监将回家的方蘅拦住,传了皇上口谕,单独将他召入修德殿。
方蘅来时路上就已猜出几分,进修德殿内时果然只有皇帝一人。
皇帝一身明黄色龙袍,负手而立站在大殿中央,笑着看着他。
“爱卿可知,朕为何将你独独召来相见?”
方蘅拱手恭敬回答:“圣上自有其用意,臣身为臣子愿效明君左右。”
皇帝满意的笑了笑:“孺子可教。你说你愿意效明君,可若是明君身边,有佞臣动摇明君呢?”
“陈尚书?”
“连你都看出来了,如今他在朝堂之上的魔爪越发伸得长了,更遑论私底下背负了多少的罪孽。朕需要有人帮我除去这个朝廷的毒疮。”
“皇上希望臣怎么做?”
“收集他的罪证,只要有证据,朕就可以除去他。”
“为什么选我?”
“你刚入朝,身份清白没有党派,那只老狐狸才能相信。”
皇帝收回思绪:“方蘅答应帮朕除去陈尚书,他果然做到了。朕想重用他,考虑到他没什么势力在朝上不容易站稳脚,才将公主嫁给他为他铺路,没想到他却拒绝!而今日一早见朕居然要辞官,好像是为了另一个女人,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襄阳嗜笑:“说到底,皇兄还不是为了自己!”
皇帝广袖一挥甚有气势的怒视襄阳:“为了自己又怎么样?朕身后是丘国江山,做事自然不能只顾人情。朕原本打算封他为正二品侍郎,继续为朕除去下一个朝堂大毒疮的。可他却因那个毒疮是丞相拒绝了。”
我道:“听说方蘅从前是他的门生,能教出方蘅这样的人才,又怎会差到哪里去。”
“那是你们的看法,方蘅太重情义了。根本不知道丞相暗地里的勾当,他说忠孝情难全,忠为朕,情为婷乔,孝为丞相。为这样迂腐的理由就杀死自己,真是可惜了他一身才华!”
襄阳忽然大笑:“……皇兄就为了这些逼死他?未免太冷血了,你的心冰冷得虽然足够当皇帝,但是你的行为令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说完大步转身决然的朝殿外走,头也不回。
皇帝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来不及了,沉思了一会向我走来,看了一眼我怀里失神的婷乔,又走向地上的方蘅:“朕做错什么了吗?为了朕的江山,朕必须这么做。”
看着皇帝准备离开的背影,我忽然开口:“皇上就不会后悔吗?方蘅血溅金殿就是不想看到你的江山里头,再沾染其它的鲜血了。他死了,剩下他心爱的人孤独痛苦一生,皇上就这么淡然的离开?”
然后,门外的光线逆光的打在走到门口的皇帝身上,如一座巍然的雕塑。
“方蘅生前为朕立功,功不可没,特追封为护国一等公。准其尸骨荣耀归乡。”
归乡?一句尸骨归乡便是方蘅一生的结局?这结局未免太苦了些!
听说两日后,婷乔一身孝服带着方蘅的棺椁,领着追封的圣旨,浩浩荡荡的回乡了。
她没有寻死,估计是想要亲自将方蘅的尸体送回家乡。
回乡那日,国都大街上站满了人,这样壮观又哀伤的队伍,带着没人稀罕的荣耀回家。
不知路过江南乌镇家乡那座驻华年的十三阶小桥时,是否还会有人记得当年在桥上对婷乔许诺的少年?
对于以上结局我只是听说的,这主要取决于我现在的处境……十分紧张。
姜一和大鹏二人终于还是发现我失踪了。
小柳将我那晚见到他们二人在湖边的事情说了一说,终究还是够义气的没有将我的行踪透露出来。
我一边躲,一边觉得心酸。
这几天来,姜一找遍了丘国大半个国都都没能找到我,而我躲在暗处偷偷看到他为我焦急伤情的摸样,心里一边挣扎一边不忍心。好几次忍不住要出去见他,却又被内心的挣扎驳回来。
是他骗我私下见对我恨之入骨的无欲无求二人,还将乾坤珠放在我身边。我不知道那珠子有什么好处,却也记得那珠子对净化妖魔有着极好的功效。
然而令我不得不佩服姜一的是,他一人找我不够,居然以掌门之名,派出了大半个伏魔宫的人来找我。
于是这几日丘国国都各个角落,都不同程度的涌现了大量的修仙问道之人,集体在寻找一只魅。这还不够,姜一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牵扯进修文山,竟然让小柳以修文山妖王之名,派出了大半的修文山妖怪一起来寻我。
所以丘国国都最近出了一件奇闻。满国都到处可见道士与长相奇异的人士,共同在寻找着什么人。奇怪的是道士和这些长相一看就是妖怪的人,全都和平相处没发生任何矛盾。
夜晚风冷,我躲在一座极其隐蔽的小山洞发愁。
小柳偷偷来见我,见着我后十分头痛:“你究竟要躲到几时?外头找你都找疯了,姜一天天缠着我跟我打听你的消息。我看他伤情伤得都瘦了一大圈了,没想到你倒是挺狠心的!”
我看着洞外的月光叹气:“我原本想着去见他,现在确实不能了。”
小柳道:“什么?”
“近来我时常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起先只是头晕,我可笑的以为是感染风寒。如今想来,却是自己太天真了。”
小柳着急追问:“你究竟怎么了?别卖关子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就要……入魔了。血魔真的在我体内复苏了,你信吗?”
“姜一和大鹏果然没有说谎,你真的在被血魔控制?傻丫头,这么大的事,你打算一个人抗吗?”顿了顿又忽然拉起我的手往外走:“跟我回去,现在就算他们找不到你,我也要带你回去。”
我打断他的话:“回去做什么?你们有办法救我吗?连我都知道没办法,除非你们杀了我,不然就只能等我日后完全被血魔控制,心智彻底入魔危害世间。
何况以姜一伏魔宫掌门的身份,他……若对我下不了手呢?这结果,不但会毁了他,也会毁了我,毁了人间。”
小柳说不出话来:“你……”
“这里我呆不下去了,早晚会被他们发现的,明早我就离开。”
“去哪?你体内有血魔元神……你走到哪里不都一样?”
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捂着眼睛发泄似的喊道:“我不想死在他面前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