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一继续沉默了一下,他的看法是这件事根本就没有解决的办法,这就是个帝王恋的终结劫。
因身份这件事,始终是个不可逾越的鸿沟,于是将这个看法如实的告诉了赵恒。
“这的确是件有缘无分的事。”
赵恒脸顿时血色全无,让人看得有些不忍,我觉得姜一有时未免太过无情,这事对我这种常年看戏本的魅来说,倒是有个不成体统的办法,或许能够成全他们这对有情人。这本不关我的事,姜一也不愿插手,可我觉得他并不是没有办法,他说的有缘无分像是在对我说清些什么。
我心里有些发堵,如今他越是要与我划清关系,我就越要不清不楚。
我其实不信他心里一点都没有我的位置,因小柳在伏魔宫带我走时,当时姜一对我说的口型我看出来是两个字:“等我”
可惜最后等来的却是修文山中,我杀了他师傅及他痛恨我至极的画面。
他总是那么被动,需得我满身伤痕的步步靠近他,我明白姜王是他心里对我心结,这个结若打不开,那么我同他前途还是一片惨淡。
即便如此我也不敢将自己同他伏魔宫掌门肩上的责任相比。这事真是个光让人想想,就已经十分惆怅的事情……
然而有缘无分虽是天定,但也需人为争取,虽然上天只给了缘不给份,但也没规定不能人为的去争取这个份啊。纵观从前那些有缘无分惨淡收场的有情人,我想他们就是太过于认命不敢去争取,不行动又怎么有收获呢?
想到这里,心里忽然燃起大片的斗志,无限激昂的情绪充满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对此事有些跃跃欲试。
再次起身转入后堂后,我现出身形出来,步步稳当的再次走向姜一与赵恒二人走去。
赵恒看着我未经传召的突然出现,有些诧异的反应了会儿,忽然怒道:“放肆,大胆宫女,谁允许你私自进来的?来人啊……”
“慢着!”
“慢着!”
这两句话几乎同时从我和姜一的口中响起。
我看着他有些惊讶,尽管我已经想好了待会要对赵恒的一番说辞,不过还是想先听听看他怎么说。
姜一这一喊似乎有些牵动内伤,隐忍的清了清嗓子看着我,声音镇定道:“她这时候过来,是照我的吩咐回禀,我的药煎好了没。”
我看着姜一,他也会说谎?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也会说谎,可他原本就骗过我一次,就是伏魔宫那次。不过这次看在他也是为了帮我的份上,我暂且不记在心上,于是顺从回答:“还有一盏茶的功夫才好呢。”
赵恒闻言,仔细瞧了瞧姜一面上的表情,有些疑惑:“道长在煎药?是病了吗?朕刚才就见你神色有些苍白,不如传太医来瞧瞧。”
“不用了,多谢皇上关心。”姜一声音淡淡回答,因他知道自己只是耗损修为,身子有些虚弱罢了。太医来了也没用,顶多开些补品吃吃。
“你下去吧!”这话是姜一对我说的。
我怔了怔,不顾他反对看着赵恒开口:“皇上恕罪,刚才奴婢不小心将皇上的话听了一耳朵。不过奴婢愿意将功赎罪,皇上和太……雨杏姑娘的事,奴婢倒是有个好主意。”
赵恒还没发话,姜一却打断:“胡说些什么,还不退下!”
我看见他眼里眼所未有的寒冷,等了半天未得到赵恒的回答,只好默默的退下。
却在转身的那一瞬间被赵恒唤住。
“等等,你一个小小宫女有什么办法?不妨说说,若可行就赏,若不中用,便治罪。”声音极具威严,也有些寄托全部沉重希望的情绪。
我觉得这下好了,事揽上了身姜一和我一起谁也跑不掉,哈。
“皇上,依奴婢愚见,皇上和雨杏姑娘之间,横着最大问题就是身份,若是我们在身份这上头动动脑筋,抹去了不该有的,换上一个新的。如同兵法上的“金蝉脱壳”,这事岂不是就有转机了吗……”
我说得唾沫星子横飞,看样子赵恒像是有些明白了。
姜一面无表情,似乎不赞同,可也没说出来反对。估计是顾忌着刚才赵恒对我说的那些话吧,也许是对这事儿有些担忧,不过没关系,我对这个计策很有把握。
赵恒觉得可行,稍微松了口气。为了和雨杏在一起,因对他说过,无论是放弃自己的身份,或者是放弃江山都是可行的。
不过还有件事很麻烦,于是他将这事说了出来。
“若照着你说的,换身份倒是好办。可她的脸皇宫所有人都认识,就算是一时易容蒙混过了,也不可能戴着面具一辈子吧。还有,朝堂后宫精明的人不少,她这太后金蝉脱壳,要想瞒天过海可不容易。”
我说:“要想将这事瞒过去其实不难,只要将戏演得真。比如太后忽然暴病死了,让所有人都亲眼见她的遗容然后出殡,下葬……再然后,皇上彻底忘记太后,忘记雨杏。重新为自己挑选一名心爱的姑娘,这姑娘长得和太后又不像……”
赵恒还有些疑虑:“你说的暴病死了,可要让那群老狐狸相信就得真的死,可人真的死了这事又有什么意义?还有容貌,似乎只有换脸才可行,而世上有谁能够做得到?”
我想这个问题问得好,对于我和姜一这等会法术的人来说自然不难。
于是微笑道:“这个不难,据奴婢所知,姜道长就会。”
姜一有些意外,想开口说些什么么。
我看了他一眼,立刻做出你敢拒绝,我就只有命苦被治罪的形容。于是我的“威胁”果然奏效,姜一点了点头。
赵恒大喜将我和姜一感谢了一番,几乎当做知己好友,最后将这件事交给我和姜一去办。
然后步伐不复来时沉重的快速离开,我猜他是去找雨杏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去了。
我正想为有情人就要成眷属而高兴,却看着姜一起身自顾自往后殿淡淡离开。
我不明所以的跟上去:“你去哪啊?”
姜一推开门,下了台阶才道:“去看我煎的药!”
煎的药?他真的煎了药?不是骗我的?
果然到院子里后,我看到院子中央有一方石桌上有个药炉,正不停的冒着白色水蒸汽,有股焦糊的味道传入鼻腔,有些刺鼻,显然这药量下得有些重。难道他真的伤得很重?
我心中忐忑,愧疚的上前和他一起查看。
他修长好看的右手,拿起一旁的帕子垫着揭开了药炉盖动作流利好看。
里面果然只剩下药渣了,半点水都看不见。
姜一低头看了看,轻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兀自坐在一旁的的石凳上,翻开躺在桌上的书看着。
他又在自动屏蔽我!
我上前:“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真的在煎药,你伤得怎么样了?要紧不要紧啊?”
他头也没抬:“还不离开?忘了上次我对你说的话了吗?若再让我这人世看见你,必定取了你的性命……”
我不以为意:“你舍不得杀了我,上次你就能杀了我,却没有痛下杀手还救了我。”我感觉到整张脸皮的肌肉,都在拼命扯出最好看的笑容。
“你……咳咳……”
姜一说不过我,却被气得差点咳出血来。
原本只是想激他说出真心话来,却不想他这人的嘴这么硬。我有些泄气,罢了,既然逼他是在伤他,那么今后我再也不会逼他了。
我着急的上前扶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为他顺顺气,然后忽然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开口。
“你不必着急赶我走,你忘了我们承诺过皇帝的事了吗,等这件事一结束,我就把伏魔炉交给你。到那时我便再也不会出现……让你为难。
或者你要杀了我为你师傅报仇,我也不会反抗,左右我还欠着你一条命。不过现在为报答你救我我恩情,和毁了你煎的药的事,我还是会留在这里帮你疗伤,直到你伤好。”
这些话我说的很认真,虽然很没骨气,不过我也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试想一下若你喜欢一个人,可那个人总是对你忽冷忽热琢磨不透,还时不时将你伤得半死,却在你将要死的时候又救你一命。当你刚要感动的时候,他又矢口否认,拿出他所有的冷漠与无情将你拒之千里,叫人心肝纠结得都要拧出血来。
这样反复几次,即便是铁打的心,铁打的身也真的撑不住了。而我真的累的快撑不住了!
见他神色缓过来后,我打算去将这炉子重新燃起来煎药。刚拿着药炉走出几步,去听见姜一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为什么不回去?人间真的让你这么留恋吗?哪怕不要命?”
我说:“你说对了,人间的确有件事很让我留恋,哪怕是死我也要留在人间。因为有些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如同艳丽的花太过珍贵,稍不留神就会失去。
我想留住它,如果留不住也要驻足多看一会儿,这样以后才不会后悔。“顿了顿道:”人生的风景中,总会错过那么多美丽的风景,而你会为这些风景留步吗?”
没有回答,我苦笑一声提步继续走,路过回廊时看见廊下开了很多的无义草,全是血红色的,开得无比艳丽,却没有叶子。对呀,花开不见叶,永世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