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妍冰拖着行李箱,孤零零的站在院子里,所有的佣人都被她解散回家,如今,她已身无分文,唯有一箱子不能当饭吃的衣服、书籍。
吴妈本不肯离开,被沈妍冰生生赶走了,她自己都难以生存,又怎能养得起吴妈。
无奈之下,吴妈只能眼含热泪,告老还乡,含饴弄孙,可她的心里,放心不下孤苦伶仃的沈妍冰。
别墅的门上贴了封条,沈妍冰环视着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一物,心生悲凉,自她出生以来,都生活在这里,至今,经历了二十三个岁月,感情深厚,她不会如梁珂欣和沈妍夕那般薄凉。
拖着行李箱穿过花园,沈妍冰抬眼望着大门外,黑压压的身影堵住了大门,她心中咯噔一下: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来了,沈家大小姐出来了!”
“沈辰阳两腿一蹬,走了,让他女儿还钱!”
“对,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沈妍冰立在门口,抬眼扫视众人,有人冲她喊道:“大小姐,我们都是你父亲生前的员工,都是些靠劳力赚钱养家糊口的农民工,老板死了——我们总不能领着一家老小,跟他一起去死吧?请大小姐把我们的工钱结了!”
“我——我没有钱——”沈妍冰怯怯的朝后退了一步。
“怎么可能,昨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排场那么大,沈辰阳即便是撒手走人,也不会不管自个儿儿女的死活!”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说你没钱,谁信啊?”
“你今儿不结我们的工钱,休想走!”
沈妍冰头一个顶两个大,她从来没有见过这阵势,更何况,她的口袋比脸还干净。她默不作声的打开行李箱,将衣物一件一件拿出来,在众人面前抖动,还有那一堆书,也一本一本抖开。
现场鸦雀无声,上百双眼睛翘首以待,目光从期待瞬间转为绝望,突然有人撕心裂肺的痛哭,喊叫着活不下去了,一家老小都得饿死。
沈妍冰心痛无比,如万箭穿心,愧疚的望着大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不起大家,我替我的父亲向大家道歉——我不会赖账,我会努力赚钱,还给大家——”
哭声戛然而止,众人面面相觑,没了主意,沈妍冰诚恳的请求:“请给我足够的时间,我一定会向大家证明,沈家人是言而有信的!”
领头的人与大家商量后,喊道:“沈大小姐,今儿我就代表全体农民工兄弟,做一回主,我们给你两年的时间,两年,你必须把工钱还给我们!”
“谢谢大家!请把姓名、地址、欠钱数目,写在这个本子上,我沈妍冰在此给大家磕头了!”沈妍冰递给领头人一个笔记本、一支笔,恭恭敬敬的叩了三个响头,当她抬起头来时,泪流满面,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会流泪的。
领头人扶沈妍冰起来,百感交集:“大小姐,我们都是些没文化的粗人,可我们晓得好歹!就冲大小姐这胸襟和担当,我们就信得过你!”
“我们信得过大小姐!”众人齐声大喊,沈妍冰含泪挤出一丝笑容,她深刻的体会到,世间自有真情在。
……
望着散去的人群,沈妍冰将笔记本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里,从这一刻起,这本笔记本,比她的生命还要宝贵,将会被她珍视一生。
沈妍冰整理好行李,内心充满了力量,即刻开始,她就是一个有目标,有信念的人,她必须为早日实现目标而努力。
拖着行李箱,沿着山道行走,沈妍冰并不觉得孤单,哪怕这一生一世,都将形单影只的走下去,她也绝不后悔。
沈妍冰抬头望着雨后的天空,喃喃自语:“爸爸、妈妈——你们在天有灵,一定保佑我早日还清债务!”
沈妍冰不由得回头望了望令她无比眷念的家,而后从容的迈开脚步,坚定不移:终有一天,我会再回到这里!
……
华灯初上,滨江市的街道上霓虹闪烁,沈妍冰不曾见过如此美丽迷人的夜色,过去的二十三年,她出入都是车接车送,所有的交际活动,都是在沈宅大院里进行,从来不曾夜里独自在街上游荡。
全新的视野,对于沈妍冰来说,充满了新鲜感,然而,新鲜感很快被饥肠辘辘、身困体乏的感受覆盖。
满城的空气中,都被活色生香的美食,散发出来的浓香填充,沈妍冰忍不住吸溜吸溜鼻子,咽了两口口水,感叹道:“好香啊,越闻越饿!”
看到路边有空着的长椅,沈妍冰一屁股坐在上面,脱掉鞋子,放出被囚禁了半天的脚丫子,心疼的注视着受苦受难的脚丫子,哀叹一口气:“唉——啥时候让你们走过这么多路?没办法了,往后,得全靠你们和两只手了,不然,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被饿死!”
沈妍冰把行李箱提溜到椅子上,身体靠着行李箱解乏,却不知不觉睡着了。
睡梦中,沈妍冰感觉行李箱动了一下,她死死的抱住不放,猛然睁开眼睛,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半大孩子站在身旁,一只手搭在她的行李箱上,她怒目圆睁:“你要干什么?”
“没——没干什么!”大孩子撒腿就跑,沈妍冰望着他狼狈逃窜的身影,心有余悸:我可得加倍小心,千万不能把行李箱丢了,若是把那笔记本丢了,我就没脸活下去了。
沈妍冰重新将脚丫子关进牢笼,站起身,拖着沉重的双腿,拉着行李箱,继续朝前走,心中思考着如何解决温饱、住宿,女人露宿街头,终归不像话。
思前想后,沈妍冰都觉得不应该向任何亲朋求助,她倔强的认为,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沈家到了这步田地,恐怕早就没有人愿意扯上关系。
路过一个路边摊,闻着香喷喷的包子味,望着辣乎乎的酸辣粉,沈妍冰的脚下像被钉住了一般,迈不动脚步。
老板是一位和蔼可亲的大娘,她笑眯眯的望着沈妍冰:“姑娘,吃点儿啥?”
沈妍冰难为情的摇摇头,依依不舍的转身,迈着碎步,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见大娘疑惑的望着她,她慌忙将头转回去,匆匆急行。
“姑娘,你是不是遇上啥难事了?”大娘撵上前,拉住沈妍冰的胳臂,沈妍冰挣脱她的手,连连解释:“没——没有,我只是觉得大娘做的东西好香!”
“那就尝尝呗!”大娘笑容慈祥,沈妍冰着忙推辞:“不,不了——我已经吃过饭了,吃得太饱!”
“哦——那下次再来尝味道!”大娘话音刚落,沈妍冰的肠胃不争气的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她尴尬的告辞:“大娘,我先走了,改天见!”
不等大娘说话,沈妍冰拉着行李箱,仓皇跑远,大娘不安的摇摇头:“唉——这闺女,明明空着肚皮,偏说吃过饭了,定是遇上了啥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