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青羊看着碧行之墨线一般的脸庞，两年的药香熏陶让他的肌肤气色比上山前要好上很多，更多了几分清秀。长刀在手，再换上一袭雪白长衫，当真可谓风华绝代。可惜就是中了血蛊虫，一生受制于人。想到这他在心底叹了口气，不想让碧行之看到。
“打不过就投降，别让大光明顶的那群人找到下狠手的机会。听到没有？”冷绛雪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不过言语中尽是暖意。两年中陪她说话最多的人就是碧行之了，开始她还顾及颇多，只谈论与修行相关的心得困惑。到了后来，近乎无话不说，毕竟两人年纪相近，冷绛雪习武早，加上天资极高，真实年纪也就比碧行之大两岁而已。山上几乎没有什么纷争，若是不多说几句话真不知道时间该怎么过。
碧行之笑着点点头，“说起死皮赖脸，我可比师姐你在行多了。”
冷绛雪吐血的毛病早在一年多前就被医好了，气色比碧行之刚上山时好上百倍。后来碧行之才知道原来她不是因为得病而脸色苍白，而是得病害得她眼睛灼热通红。如今病好，一对深蓝色的眼珠好像冰底的海水般澄清纯净，有一次夜谈，碧行之问过她的眼睛为什么是蓝色的，果不其然，她有四分之一的西域血统，她的外祖母是西北面的胡人，越过重重沙漠来的北辽。她的脸色仍旧冷如冰霜，但也不再是两年前病态的惨白，而是健康的的峻冷。
“哼！现在油嘴滑舌。你别以为大辽的年轻一代都是吃素的，到时候别被人家打得说不出话来。”冷绛雪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说道。
碧行之笑笑没说话，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张经脉图，对着冷绛雪说道，“师姐，你让草儿按照这图上画的给你针灸，我想只要坚持肯定对你的腿伤有好处。”不同于胡青羊专心草药，碧行之对针灸理疗的兴趣也很大，或许是因为冷绛雪的缘故，他在遍读医术时对针灸疗法很是关注，久而久之自己也为针灸的博大精深所折服。开始胡青羊还能教他，到了后来于针灸一途他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冷绛雪深深看了碧行之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接过碧行之手绘的经脉图。专门为一个人设计一套经脉疗法，不用想也知道其中的艰辛，看到他脸上厚重的眼袋，便知道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忙活这个。
半年前，碧行之第一次用针灸给冷绛雪治疗腿伤，头七次效果显著，她的双腿慢慢有了知觉，所有人都喜出望外。可是后来收效越来越小，甚至又退回了从前。但这给了碧行之信心，至少针灸理疗对她的腿伤是能起到作用的，只是自己的方法不对。
他苦思冥想后觉得是她受伤太久，腿伤的经脉已经和常人不同，若是按照正常人的脉络去医治她，自然收效甚微。他通过两个月的观察，一步步地琢磨冷绛雪腿伤的经脉，耗费极大的经历才绘出她双腿的经脉图，的确有很多穴位都因为双腿长久不动出现了偏差。医道讲究牵一发而动全身，哪怕一个穴位的偏差也会导致整个疗法的变化，何况她双腿的脉络情况要更为复杂。直到今天碧行之才算真正的设计好疗法，之前修改了不知多少遍。
“行之，其实对于血蛊虫，为师有了些许猜测。”胡青羊有些慎重地开口，“咱们不能根除，能够自制解药也是好的。”
碧行之没有过多的诧异，其实他心底也早就有所揣摩。尤其学医之后，他对自己的身体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尽管耶律宗真派来的人每次都会让他当场服下解药，担心他偷偷去钻研其成分，但他自己早就开始暗自琢磨解药的制作。
看到碧行之淡然的神色，胡青羊开口，“看来咱们师徒两想到一块去了。”
“从师父你第一次试药说我百毒不侵开始，我就有些怀疑。为什么服下血蛊虫还能百毒不侵了？因为它太毒了吗？当时我医术不精没有多想，后来我看了诸多医书，对苗疆的蛊术也有了些了解。发现最大的可能就是……”
“毒药被它吃了！”师徒二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可惜血蛊虫本身就是剧毒之物，能够让它消化良久的毒药必定得是同一级别的，而那个级别的毒药太过恐怖，稍有不慎就是毒发身亡，为师也不敢轻易实验。”胡青羊神情严肃地说道。
碧行之点点头，这点他也考虑过，“实际在试药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它在体内蠕动，它蠕动地越厉害，毒素就散得越快。就我自己感觉，耶律宗真的解药至少有八成可能是罕见的毒药。”
胡青羊微微颔首，走近碧行之递给他两个瓷瓶，一青一白，上面纹着草药的花纹，倒符合退藏庭的气质。
“青瓶装的是五足金蜍配合竹叶青的毒液炼制成的毒药，一粒化开进水里，足以毒死百人，白瓶装的是我融合上百种药草炼制的九转玉清丹，能够解世间九成以上的毒。只可惜五足金蟾不在这九成之内。我曾在一个人身上试药，玉清丹能救他的命，但是蟾毒还是摧毁了他的经脉。不用我说你也知道重塑经脉的难度，若没有大气运，一身武道修为恐怕就毁于一旦了。我把这青瓶交给你也只是以防万一，不到万不得已切记不可动用，说不定再过些时日咱们就能研制出真正的解药来。”
碧行之郑重点点头，接过两个精致的瓷瓶，且不说九转玉清丹的炼制之难，就说五足金蟾，这种世间罕有的毒物，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想要找到一两只极为不易，放在拍卖行能够拍出天价。经过两年的朝夕相处，师徒之间早已无需多言。
服下解药的碧行之身体好了很多，临行前最后一次试药也结束了。他走下床冲着冷绛雪笑了笑，说道，“走走？”
师徒三人罕见地同游退藏庭，碧行之推着冷绛雪的轮椅，恰逢庭内的樱花盛开，若是从旁看，定会觉得十分温馨。
碧行之喃喃低语，“年年岁岁花相似。”
冷绛雪回头看了他一眼，于飞舞的樱花瓣中接道，“岁岁年年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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