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环绕松树，洞口被草丛遮蔽，碧行之走在前面，谨慎地探入洞穴，里面传来几声诡异的叫声，像是狐狸。壁上布满青苔，野草遮蔽了所有阳光，洞穴外面一片金黄，里面也看不到一点太阳。
林冬打了个激灵，扯了扯衣服，双手互抱，长年不见阳光，洞内的温度比外面低得多。凄厉的叫声越来越清楚，最多距离他们不过十步。
“啊！”红叶脚下被绊了一下，就要摔倒，不觉惊喊一声。碧行之急忙伸手扶住她的肩膀，顺着她的眼神往下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一大块发黑的肋骨躺在红叶脚下，胸前那片有个爪心大小的窟窿。顺着肋骨看去，在不过两步远的地方找到了头骨，七零八碎的白骨散布在众人眼前。
骨头上布满灰尘，像是放了千百年一般，尖锐的叫声刺破空气。碧行之心下一紧，赶忙伸刀护住身旁的红叶。
“铛！”一声清脆的撞响，好像金石相碰。
碧行之大怒，若不是刚才自己及时伸刀，红叶的心脏恐怕已经被躲在暗处的那只畜生刺穿。到了碧行之这个境界，就算没有阳光，同样能够凭神识感知到敌人的位置。
此刻他心里暗惊，竟然无法确定那头畜生的具体方位？他的神识中一道幻影，在各个方向来回变动。
那头畜生一击未能得手，叫得更为大声，似乎在宣泄对这群入侵者的不满。它感知到红叶气血微弱，本想杀鸡儆猴，却没想到被碧行之一刀打断。尽管它在黑暗中能够隐蔽行踪，但对刚才的那一刀有些畏惧，轻易不敢再下手。
碧行之准备拔刀，通过刀意将那头畜生逼出来，对攻向红叶的那一爪让他极为生气。
“公子且慢。”温雅抢先一步说道，“让我试试，能不能把它引出来。”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上面唯有青色的云纹，颇为精巧。
“若是它出来了，还请碧公子饶它一条性命，毕竟对它而言我们是无故的入侵者。”温雅微微抬眉，眼神似水。
碧行之没有回答，尽管她说得有道理，但是谁都有逆鳞。只是偏过头去，不看她有些哀求的眼神。
“温雅姑娘说的有道理，我们才是无故闯入它家中的强盗。”红叶扯了扯碧行之的衣角说道。
碧行之用鼻子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温雅明显已经猜到了碧行之最后的反应，冲着红叶轻盈地点点头，以示感谢。随后拔开殷红的瓶塞，登时一股异香弥漫，类似白苏和木樨草混合起来的味道，清新自然，在此前碧行之从未闻过这样的味道。
不过片刻香味就散布整个洞穴，温雅立马又将青花瓷瓶塞紧。
“吱吱！”黑暗中不断传来兴奋而急促的叫声，一只棕色的“狐狸”飞快地冲向温雅。在她面前停住，一双水灵的大眼睛闪烁不停，痴痴地看着她，满是祈求，张开嘴巴，露出两颗硕大雪白的门牙。
碧行之走进，棕色的“狐狸”立马警惕起来，龇牙咧嘴地冲着他叫唤。
“果然是盲飞鼠。”温雅盯着它说道。
“盲飞鼠？”碧行之有些惊讶，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个小家伙的模样的确和老鼠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块头要大得多，像松鼠一样可以直立起来。
温雅点点头，“盲飞鼠的眼睛很小，视力极差，但听力极好，光凭声音就能确定你的位置。块头相对其他妖兽而言非常的小，速度有特别的快，对于那些猎人来说可谓防不胜防。”
盲飞鼠似乎感觉到温雅是在说自己，抖着小腿，挑衅地朝碧行之看了一眼。
碧行之眼神一横，手往刀柄上一放，它急忙可怜兮兮地看向温雅，寻求帮助。
直到此刻，众人心里才稍稍放轻松了些。红叶在洞穴内找到个布满灰尘的石桌，颇为方正，四个角都有打磨的痕迹，周围还摆着几块浑圆的石墩，看来是之前在这里的猎人制作的简易家具。她扯下裤腿的一角，仔细地将石桌和周围的石墩石块擦干净。
“嗞！”碧行之伸手点燃了石壁上嵌着的几根蜡烛，左右两侧各四个，中间摆个石桌，红叶擦干净后，碧行之发现上面还刻有纵横交错的十九道白痕，因为时间太久，已经淡得有些看不清了。
“想不到曾经住这里的猎人还蛮有闲情的，桌子上还刻了个棋盘。”碧行之有些惊讶。
“白虎乃是百兽之王，妖力深厚，敢来景阳冈捕杀它的没有一个是等闲之辈，大多是有些道行的修行者。”
“修行者也有当猎人的？”碧行之不解，在乌水镇的时候，他眼里的修行者是高高在上，似神仙般飘来飘去，不食人间烟火，而猎人在镇上都有不少。
“猎人分很多种，除了杀妖兽的还有专门杀人的。”
“那不是和杀手一样？”碧行之坐在红叶的身旁，将刀放在石桌上，扭过头问道。
温雅摇摇头，眼眉微低，“杀手杀人不问缘由，而且往往都在暗地里进行。赏金猎人则不同，他们只接悬赏的人头，其中有朝廷重犯，也有各大宗门的叛徒，甚至躲在暗处的杀人也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终究还不是为了银子和名声。”碧行之冷笑了一声，“说法不同而已吧。”
温雅微微一愣，对他说法有些讶异，转而不知是何意味地轻笑，“碧公子一针见血。大多数的修行者都挣脱不了名利二字。耶律宗真说江湖纷争无趣也不全然是胡说八道，辽夏两国的朝廷能够笼络无数高手也是这么个道理。哪个世家名门能够比朝廷提供更多的名和利呢？”微张的檀口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碧行之想了想，吐出一口气，“怪不得他看不起江湖草莽。”
温雅沉默了片刻，看了看墙上的烛火，在黑暗中微不足道，却仍旧兀自燃烧，尽管无法照亮整个洞穴，却点亮了这方石桌，给劫后余生的几人送上了一些温热。
“但他也不全对，草莽中也有卧虎藏龙。”
面对温雅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碧行之有些震惊，看着石桌上刀，想到了一刀开江，纵横三千里杀人的燕飞，想到了手持玉柄龙斩尽世间不平事的碧水寒，还有欺风踏雨而来，只为吹一曲《大乐赋》的白行简……
他沉默且沉重地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