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涡逐渐平复，海面恢复了最初的宁静。站在空中的楚王神色警惕，尽快两人开打前，他神色轻松。但面临生死决战，任谁都不可能真的轻松，何况这一战决的不是一个人的生死，而是千万人的生死，甚至是一个国家的存亡。
楚王和嬴正相识近二十年，在嬴正少年时期，曾去楚国做过人质。当年秦国的太子根本轮不上他，他不过是一个庶出的子嗣，地位卑微，上面有三个兄长，论年纪论尊卑都要在他之上。
而楚王芈槐则在少年时期就被立为楚国太子，将来注定要继承王位，那件悬挂着的深黑蟒袍，总有一天会穿在他的身上。
嬴正当时作为秦国皇子，身份也不低。秦国当时是强国，若是在其他的小国家，嬴正说不定也能呼风唤雨，被尊为座上宾。但是在大楚不行，楚国尚武，加上又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强国，整个楚国从上到下，都用一种倨傲的态度对待异国人，哪怕对齐秦两国也是一样。
少年时代，也是一个人青春正茂的时候，嬴正在楚国没少吃苦头。按理说，楚王芈槐作为当时最大的二世祖，应该没少欺负嬴正这个外乡佬才对。令人意外的是，两人的关系一直不错，很多次嬴正被楚国的公侯世子欺凌，都是芈槐替他出头。就是嬴正回到大秦，两人也私交甚笃。
所以在开始，嬴正才会说出那句话，“我本不愿和你动手。”
只可惜世间有太多事，不是一句愿不愿意就可以解决的了。
年少相识，芈槐太清楚嬴正了。他自小就是这个性格，认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任何人都不能阻挡他的步伐。所谓他的三个哥哥先后死去，他的父皇提前退位。
他的心太大了。他的敌人不是芈槐，也不是大楚，更不是大齐。
世间人以为他是为了莫大的权力，为了能够掌控天下人的生死。芈槐却清楚，他不是。所有这么想的人，未免也小看嬴正了。
这样想来，芈槐或许称得上是嬴正仅有的知己了。
如果芈槐不是楚王，不是楚国世代英烈的后裔，不是大楚千万臣民共主，或许两人真的能够成为知己。
但其实，从两人第一次相逢的那一刻起，他们命运的就被决定了。
所以从一开始，无论芈槐还是嬴正，都已落定心思，这一次只求打个痛快。
突然，平地惊雷，一声巨响自海底传来，隔在一里之外的碧行之也觉得耳膜生痛。
一把无锋的重剑冲了出来，携万丈惊雷，四边平钝，像是随意打磨的一块巨石，在底部敲出个剑柄。它四周的海浪像是破碎的镜面，以极快的速度分崩离析。
剑后面跟着嬴正的身影。在硕大的剑刃下，他显得有些单薄，脸色惨白，嘴角还有一丝血迹。生生接下芈槐的一拳，就是神仙也不能安然无恙。
他浑身湿透，海水自鬓角开始，往下直淌，恐怕没有多少人见过一代千古帝王如此狼狈的时刻。
“看来力度还是小了些，只打出你这么点血。”芈槐立在空中，重剑无锋像是山岳般袭来，他就算只用肉眼，也能看出剑刃下藏着的万钧力道。但是他还是扯起嘴角，不无调侃地说道。
嬴正冷哼一声，淡淡说道，“接下这一剑再说。”
芈槐闷不做声，双手握拳，在一眨眼的功夫，轰出了整整七百道拳影，全都落在重剑平钝的剑刃上。重剑被轰得震颤不已，前进的速度也迟缓了不少。但就像摇摇欲坠的醉酒者，哪怕左右摇晃，却始终不倒。
重剑无锋被芈槐的拳头轰得颤鸣不已，听起来却不像哀号，而像不屈的号角，继续倔强地往前。
嬴正轻咳两声，冷笑说道，“要这么容易被你破了，这一架也不用打了。小心了，别死在了这一剑下面，还有别的招留给你。”
不知是藏起来的天性，还是被芈槐感染了，嬴正也开始像个率真的江湖人一样，放起有些质朴的狠话来。
闻言芈槐不怒反笑，“老子不信轰不掉这把破剑！”
伴随笑声，芈槐像是雄鹰般地张开双臂，然后高高举起，在头顶处相合，双手紧握，像个小锤。
剑刃离他的身体越来越近，最后不过仅剩三尺的时候，他的双手终于落下。
两手合成的小锤，沉重地敲在重剑的侧刃上。
“嗡！”的一声巨响，重剑被直接捶入了海底，在正下方形成了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嬴正，你这剑是用什么材料做的，这样还没敲断。”芈槐嘀咕了一句邪门，开口问道。
哪怕是所谓的炼器重宝，在芈槐刚才的那一锤下也至少要断为两节，最大的可能是整个剑身都布满裂痕，最后分崩离析，碎成一块块石子。
但是芈槐自己清楚，在自己全力一击下，那把重剑的剑灵虽然受了重创，但是剑身却安然无恙，甚至一点裂纹都没有留下。
“三百年前，天外陨石落在了大秦境内，到了地上就只剩下这么一小块了，一直没有人能够冶炼。三年前我亲自动手，耗时七十二天，炼成这把重剑。”嬴正坦然说道，言辞中不无傲意。
“怪不得剑灵那么弱，原来是你炼的。”芈槐淡淡说道。
嬴正胸中一闷，他太清楚芈槐的性格了，最后还是没有反驳。
大秦以炼器闻名，世间的炼器大师，十有五六出自秦地。足足三百年，大秦不知道出了多少炼器宗师，造诣比嬴正这个半吊子高的不计其数。但却没有人能够冶炼这块天外陨铁。
嬴正刚一见到这块陨铁，就猜到了它的来历，说是天外，实际应该是天门之外才对。仙凡有别，凡间再高超的炼器大师也无法驾驭仙铁，也就只有嬴正、芈槐这样能开天门的强者才能冶炼。
芈槐和他说了这么久的废话，也是想借机恢复，刚才那轰掉那把重剑远不如看起来那么轻松。仙铁不凡，光是剑身的反震，都让他胸中气血翻涌。
嬴正自然明白他的心思，情愿吃这个暗亏。
抬头看了他一眼，故意说道，“休息够了吧。”
芈槐怒喝道，“应该是你休息够了才对。”的确，这霸道无匹的一剑，绝不是轻描淡写就能掷出来的。
嬴正没有和芈槐做口舌之争，谈话刚开始，他就在准备下一个杀招。
站在海面上的他一跺脚，整个海面微微震荡，最后又归于平静，像是一面还未磨出光亮的铜镜。
嬴正看向半空中的芈槐，淡淡说道，“明镜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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