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说话。
之前有调查过这个男人的身份，只不过背景强大且行踪保密，除了出入陶母家外没有再去别的地方。
唯一得到的线索是，他是大金融家，地位和威望不比薄成低。
史密斯年近五十，外表却没有一点中老年的样子，甚至只是个四十来岁的风度绅士，浑身充满成熟魅力和稳重的底气。
陶夭抿了一下嘴角，视线落在史密斯的身上，没说话。
史密斯轻描淡写，“想知道我是谁不应该直接问我吗？”
时千眼睛里寒意森森，俊脸阴郁，却轻蔑地笑出了声，“我对你是谁一点兴趣都没有。”
只想知道他是以什么身份站在她的旁边，动作亲密。
“麻烦你让一下。”陶夭漠漠地打断他们两个，“我现在不舒服，只想回去休息，你要是有什么问题，以后再说。”
时千抬头看了眼旁边的门牌。
心中的弦一下子被挑了起来，“你做了人流？”
她嗯了声。
时千闭上眼睛，刚才出于雄性本能的敌意而挺起的腰身僵硬了许多，浑身上下好像没有一处知觉，双手禁不住地握紧，没有指甲的手指几乎掐出血来。
以前说过的话还历历在目，现在打脸也打得格外疼痛。
陶夭在他先前做出反应之前漠漠地重复之前说的话：“以后再说吧，现在我不想说话。”
不想说，也没力气说，连走路都是艰难，站了一小会已支撑不住。
他还是没有让开身子。
陶夭已经摇摇晃晃站不住，手下意识地要去抓固定的东西，一双温暖的大手提前握住她的腕。
史密斯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从没想到她的体重会这么轻。
时千原本要扶她的手不尴不尬地停留在半空中，目光阴郁，下颌线条紧绷得像要断开，“放开她！”
如果是以往的秉性他早就抢人了，但见陶夭对他的态度已经刷新了以往最冷点。
史密斯淡淡看着眼前男人过于苍白的俊脸，没有一点犹豫，“让开，她现在需要休息，你再耽误时间的话我不介意撕破脸皮把你带走。”
说罢，错开身子，大步往电梯口走去。
时千没再阻拦，不是因为后半句的威胁，而是听到她需要休息，她刚才虚弱的样子他看得清清楚楚。
…
回到车上，史密斯一边发动引擎一边问：“去你母亲那儿？”
陶夭闭了闭眼，睁开后看向窗外，“送我去朋友那里吧，不用管他。”
开车的过程中，史密斯很快发现有人跟踪他们。
他侧眼看了下陶夭，她也许之前就知道时千开车要跟过来，那么去什么地方都是没用的。
私人别墅门口停了两辆豪华轿车。
不是很意外，时千的车技高，现在的神经犹如一根崩紧的弦，使出浑身解数也务必要追上他们的车。
史密斯车技也不差，只不过载着陶夭，自然要稳定行驶，所以两辆车几乎同时抵达，停靠的距离不超过一米。
史密斯看了眼堵在车子窗口边的时千，漠漠勾唇笑了笑，“要不要我替你赶走他？”
陶夭解开安全带，平静地回：“不用，谢谢你送我回来。”
“你和我说话非要这么客气？”
她已然下了车，“回去的时候路上慢点。”
史密斯抿唇没说话，穿过前方的钢化玻璃，看到时千堵拦住陶夭，两人争执一会，他直接把人抱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别墅里面走去。
曲欣和薄成站在门口迎接，看到这样的情景也是吃了一惊。
“放我下来。”陶夭轻蹙了下眉头。
时千两只有力的臂膀将她的身体托住，步伐略快却显得格外地沉重，俊脸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沉默，冷淡，痛苦着。
“外面那车是谁的？好高端的样子。”曲欣颇具兴趣地看过去。
对于她，薄成抿唇几近无语，没看出来重点在哪里吗，那两人很不对劲，不像是闹别扭但根据观察比闹别扭还要严重。
薄成瞥了眼他们，“吃饭吗？”
时千视线不知落在什么地方，浑然没有焦距，脚步停顿，一时无从说起，眼眸渗着极其浓重的情绪，手不自觉抱紧了怀里的人儿。
“她刚从医院出来，我先送她上楼。”
说完这句，男人大步往楼梯口走去。
楼梯墙上挂着几幅文艺复兴时期的名画，衬得他背影落寞萧条，侧脸深邃地刻着掩饰不住的黯然。
“他们怎么了？”
曲欣跟在后面问了一句。
薄成把她捞入怀里，淡淡道：“你这智商看不出来也正常，待会就知道了。”
随着房门的关紧，偌大的别墅陷入了沉默。
时千站在离陶夭近三米的落地窗口处，指甲夹着一根刚燃着的香烟，淡蓝色的烟雾从薄唇缓缓吐出。
尼古丁渐渐平复了心境，男人的嗓音哑得不像话，“到底为什么？”
陶夭仍然保持刚被放上床的姿势，一动也不动，眸光不知道落在何处，“我不知道你要问什么。”
“为什么打掉孩子？”
“孕检的结果很不尽人意，没有留的必要。”
他抖了抖烟灰，“不是说我陪你去孕检的吗？”
“偶尔兴起。”
“也偶尔兴起把孩子打掉？”
陶夭面无表情，“你要是这样认为也不是不可以的，但是现在，我想睡觉，你可以去外面抽烟。”
他很少让她吸入二手烟，刚才点上一根也是因为和她有一段距离。
时千掐灭了烟，不让她以这个为借口赶自己出去，淡笑，“那个男人是你什么人？相好？还是之前说的邻家哥哥？势力看来不小，不然怎么可能在这里让你顺理成章地流产。”
她眸色极淡地看了眼。
“是邻家哥哥的话，这个岁数有点大，完全可以当叔了，我怎么不晓得你也喜欢大叔恋？”
半根香烟带来的结果便是让时千恢复了常态，也让他不受控制几近疯狂地句句戳人心。
陶夭现在没有心情听他说这些，翻了个身，拉了条毯子盖在身上，所幸不理。
她一向崇尚沉默是金。
只不过现在沉默的态度让时千认为她是默认，男人骨子里的占有欲和张狂正在显山显水地袒露，他快步过去，身上仍带了些烟味，一字一句地问：“你现在连解释都不给我吗？”
她漠然看他，“我该说的已经说了，至于你说的，我没兴趣探讨。”
男人几近咆哮怒吼，“他到底是谁！”
“他是谁和你有关系吗？”陶夭坐起身，不疾不徐地口吻，盯着他望，“时千你现在来质问我不觉得很可笑吗，收起你不知从哪来的占有霸道，我不是纯情小女生一点也不喜欢。”
时千没说话。
“是我错了，不该认为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也有一天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会向我低头认错，那态度简直比基督教还要虔诚令人叹服。”
她笑了，笑得越来越厉害，眼泪都落了下来。
他的心一下子慌了，很快联想到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看来她之前的确回来过一次，而且听到他们的谈话。
谈话很平常，和薄成半开玩笑地说那话，谁也不会追究里面的真假成分。
但她无意中被听到，被知道，那意义不一样。
“夭夭……那不是真的，我……我……”
他无话可说，无从解释，看着她流了几滴眼泪，想伸手去擦，她的情绪已经平稳了。
陶夭唇际笑容的弧度仍然没有淡去， 却多了讽刺的涵义，“你说的话我都相信，无条件。”
时千咬了咬牙，“是，你听到的是真的，我的内心想法的确有不屈服的成分在里面，戒指那件事，我就是觉得我没错。”
顿了顿，嗓音哑了几分，“可是我自认为没错，还向你认错，这还不够说明什么吗？”
“说明什么？你哄人的本领很高？”
“说明我爱你啊！”他又哑又低地徐徐陈述，“我爱你啊，可是你一点也不信，夭夭，你不信。”
陶夭已经不知说什么好了。
看吧，又是道德绑架，因为爱情所以做了什么什么事，就值得原谅了吗。
再善意的谎言也是欺骗啊。
房间里流淌着淡淡的烟味和静谧的空气，过了良久，陶夭一字一句，敲击着各自的心，“时千，我们离婚吧。”
时千瞳眸重重地被撞击了下似的。
又过了良久，他微微俯下身，膝盖半跪在地毯上，一只手环住她的腰身，另一只手扣着下巴，低头狠狠地吻了上去。
两人交接了很久，本来浑身无力的陶夭不受控制，身体渐渐横在了床上，头发披散，脸被他抱住，两人呈现反向接吻。
男人的情绪愈来愈浓烈，恨不得将她嵌入自己的骨血中。
末了松开唇瓣，却不放人，时千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抚摸她的脸颊，“你觉得我会同意吗？”
反向对视，陶夭眼睛有些花，盯着天花板，“孩子已经没了。”
“和孩子无关，我只想要你。”
“只要我一句话，史密斯会帮我的，法律上很公正。”
史密斯，那个男人叫做史密斯。
时千眉眼中充斥着良久未有的冷情和阴狠，表面上却温柔地拨弄她的头发，“那又怎样，我不会同意的。”
“强扭的瓜不甜。”
“但是解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