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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我强行回吻你,请你挺住!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我这主动一去,竟回不来了。我涉嫌谋杀潘三多和毛峰。被宣布刑事拘留。

我悔不该听指导员的,主动到公安局说明情况,主动提供线索,从而主动进了公安局替我设下的笼子,我和封王山上见到的那只黄鼠狼有什么两样?我真是脑子进水了!居然主动送给公安局来给我戴上手铐,主动让公安局来欢庆他们的胜利。如果我真是杀害毛峰和潘三多的凶手也罢,可问题是,我是窦娥,不,我比窦娥还冤呢!

我悔不该,周彪悍也是。他当陪我到专案组,当我将事情的经过从头至尾讲完,当专案组的人面面相觑,悄悄商议,再然后,就有人出去了,把我一个人关到黑屋子里的时候,他周彪悍大喊大叫起来,连续喊着我的名字,可是,已经迟了。

周彪悍被强行拉走后不久,中队长和警备司令部的张科长就来了;再再之后,也就是24小时后的48小时内,我被宣布逮捕。

逮捕我的罪名可不是私闯办公室,私入民宅那么简单,而是谋杀!

专案组的人告诉我,他们第一天就在犯罪现场找到了我的蛛丝马迹,掌握了我犯罪的大部分证据,只是一时查不到这个人现在去了哪里,但目标绝对是我这样的现役军人或者退伍军人。今天,你送上门来了,非常非常好,还是你们指导员思想工作做得好,懂得顾全大局,能把你这么大的一个罪犯说服来投案。我们在结案时会建议检察院起诉时,按自首情节对你酌情减轻处罚。

我简直哭笑不得,又同时悲愤难忍。按我平时的脾气,会像困兽一样跳起脚来骂娘。但现在我没有,我不知道我怎么一下子成熟了,内心很平静地接受了在逮捕令上签字,并很平静地无丝毫想辩解地跟中队长和张科长说着对不起的话,仿佛自己真的就是谋害了两条人命,做了伤天害理、杀人越货事情的坏家伙。

在逮捕我之后的第一次预审中,我带着嘲讽的口气反问预审员:“你们说我谋杀了老潘、毛峰,那我动机是什么?”他们说因为潘三多负责你堂兄李毅的案子,你报复他。我说:“毛峰没有负责李毅的案子,我为什么要杀他?”他们说:这要问你,是的,你为什么要杀毛峰?如果仅仅是毛峰要杀邓天虎,在封王山的时候结了一点积怨,但邓天虎和你又不是亲属,你没有理由要杀毛峰的。

我继续嘲讽地回答说:

“有,太有了!毛峰和老潘跟欧阳邦父子沆瀣一气,骗取邓天虎的传家之宝。欧阳邦父子是陷害李毅的主凶,潘三多和毛峰是帮凶。毛峰的哥哥毛岭欺负李毅涉世不深,让李毅到深圳送货,无形当中替他们毛家兄弟出力。我恨死他们了!我要杀了他们!”

凭我这些话,然后或许调查了周彪悍和指导员,知道了我私自放走邓天狮,替邓天狮寻找玉佩,因此,他们很兴奋地告诉我,你杀害毛峰的动机原来是帮助邓天狮,而帮助邓天狮又是为了讨袁绵绵的欢心——我再次哭笑不得,再次悲愤难忍。

我佩服他们都是福尔摩斯的高徒。而我自己,还远远不够。

他们最后对我始刨根问底:“枪哪来的?枪放在什么位置?”

我说:“上次封王山回来后,我就复制了一支枪。因为我会孙悟空的招数,从身上拔了根汗毛,说一声变,就让汗毛变成一把五四式手枪,拿着枪,就直奔毛峰和潘三多的家里,将两个家伙的狗命结束了。现在枪又变回去了,成了汗毛,在我的胳膊弯里。”

说完,我哈哈大笑。

他们没辙,说我太嚣张,就开始打我。将我打昏了,又冷水将我泼醒,之后又审。到晚上,我要睡觉,眼睛直眨,可他们不准我睡觉,还将我吊起来,然后轮番对我进行疲劳式的审问,折磨得我恨不得死去。

接近二十天的轮番轰炸后,我实在无法忍受了,便承认了谋杀,并签字盖手印。

一向自诩意志坚强的我,不得不开始鄙视自己。

关于意志和懦弱,我不得不说。人的意志和懦弱都是分阶段性的。在没有完全失去意志前,我的懦弱无影无踪。但当我被他们彻底击败时,意志却又不知浪迹何处。我承认了签字了,那是在意志无法承受的时候。但当签字过后,我的身体慢慢恢复时,我又开始后悔。可世界上什么药都有,却永远没有后悔药。

我知道,一旦承认,我的死期也就快了,一旦签字,我也就和阎王交上了朋友了。但其实,我也知道,即便不签字,不承认,我也是依然会见阎王的。只要有人认为我像凶手,只要领导督办了这样的案子,只要有奖金诱惑着办案的人,我就绝对是他们砧板上的肉,是他们获取奖金的筹码。

阎王是鳄鱼的嘴,它从来不拒绝有人送到它口中的食。几千年来,这张嘴从来没有怜悯地将哪份食物吐出——将不该死的人送回过阳间。人类的邪恶就是河马,它们虽然也害怕和防备着鳄鱼伤害它们,但它们整天和鳄鱼在一块,从不上岸也害怕上岸,当要实现自己的邪恶时,就借鳄鱼的嘴来完成。

因此,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断过冤魂。人类几千年来在不断地打破一个旧世界,建立一个新世界时,总是描绘着宏伟蓝图,展现着蓝天白云,追求一种近乎于乌托邦的公平,可经历了多少个朝代,经历了多少个春夏秋冬后,山还是那座山,河还是那条河,阎王还是那个阎王!鳄鱼也还是那一河的鳄鱼!

我不能死!我又如何想死!一生中总想做点惊天动地的事情,碰上李毅死刑枪决,豁出去了,决定自己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就从此开始,可现在可悲的是,李毅还没救出来,自己就搭了进去……这如何能让我心甘!

我手扶铁栏,眼眺窗外,我思绪万千,心潮起伏,我看到了天空的乌云,还有隐藏在乌云后面的月亮,我无限悲愤,我心生悲凉。我想起了我的父亲、母亲,我情不自禁地哼起了那首刚学会不久的歌:

娘啊!儿死后,你要把儿埋在那山坡上,将儿的坟墓向东方,儿要看那洪湖水,常见家乡红太阳啊……啊……娘啊!儿死后,你要把儿埋在那大路旁,将儿的坟墓向家乡……

失去自由的痛苦的,但我又不至于每天生活在忧愤中,何况,在被关押的日子里,还是有感动。

一周内,我就知道了邓天狮已经投案自首。邓天狮是在获知我被关押后投案的,但幼稚的是,他却提出来要将我换出去。我当然感动。可是,又不免觉得他天真。是的,他和我何尝相同——原本来专案组说明情况,却被套牢!他邓天狮也不想想,本就是通缉犯,有什么资格来替换我李霖?送上门来,只能使我李霖多一项罪名——放走杀人抢劫犯——渎职。

另外的感动是:父母亲带来了口信,也给我送来了生活用品;周彪悍除了带口信说青菱姐夫带来了两个字——挺住外,还传递给了我一张纸。这张纸没有实质的内容,白纸上画了一把嘴,也就是两瓣嘴唇。当然,这嘴唇和鳄鱼的嘴完全不一样。因此,我的兴致被激发,且认真仔细地研究起这把嘴来。

这是一张什么样的嘴呢?

不厚,薄薄的,上下两唇抹着口红,红红的,不深,偏粉红。最特别之处是,嘴画得有点夸张,比一般的要圆,快要跟月亮一致,但又看不出是月亮,因为看不出是月亮,也就说明了画画者的精巧技工和匠心独具。从这画的嘴中,我读到了爱,或者说来自母系社会对父系社会的激励:这嘴是女人的嘴,不可置否;这嘴的主人不难看,年龄不老。从薄和粉红上得到解释;这嘴偏圆,是一种深深的寓意。

什么寓意呢?

我高兴得跳了起来,我忘记了身上的伤痛和心中的哀痛。我站起来,兴奋得在监房里踱步。我还大喊一声,我简直高兴得要死了!我真的没有想到,她记得我,她念念不忘18岁的那一次。我无法想象,又无法承受,这种幸福,这种天赐,这种从母系社会送过来的吻,让我心颤,让我的生命冲天。即便马上宣判我死刑了,也死而无憾。

寓意是:我是“袁”(圆),我强行回吻你,请你挺住!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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