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生婆说是生了一个小子，胖墩墩的，十五斤重呢！是与箩筐一起秤的。当下老好人的心里就有了响亮的名字，就叫“十五斤”吧！
高兴的老好人站在门外面是喜不自禁的抽旱烟，一尺多长的闪闪发光的烟管，金黄色的烟窝，蓝玉神魔的烟嘴，一般的情况下是舍不得用这个烟枪的。据说就烟嘴也值好多钱，不用说纯金打造的烟窝了。这杆烟枪的来头挺有意思，第一个媳妇，人家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呀！自己在里面打短工，看上了自己的老实守份，装着怀孕嫁给了自己，结果是自己“不会用”休掉人家，怀孕到“不会用”是多么尴尬的事情，害的人家在家人面前是抬不起头来，干脆与家里人就是一刀两断，在村里人面前更是一文不值的“贱货”。这杆枪是自己与人家“搞对象”的时候人家偷着送给自己的“情物”，一直舍不得用，陪嫁的东西人家全部带走了，唯一剩下的就是这杆烟枪。
今天，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日子里，具有深切纪念的日子里，老好人自己拿出了这个烟枪，一是告诉第一个媳妇，我会用了，就用烟枪来说：很是对不起你；二是大声地告诉以前取笑过自己的人，我不但会用，也很准，也很秒，一个歪巴巴的疯狂扫射就是个胖小子。有传宗接代的人了，再也不用抬不起头来了，再也不用为没儿种的字眼苦恼忧愁了；第三、第四……，理由是很多很多，所以拿出了这个烟枪。
烟叶也是特制的，必须是用最好的麻油炒制的，里面还搁了大一点的香油。抽出的烟香气扑鼻，沁人心脾，是蓝色，冒起的烟却是金黄色，因为老好人自己都看见自己金色的烟窝里冒起的不在是蓝烟，而是一团希望，希望袅袅升起，腾腾飞云，如一道朝霞万丈，如一条道路豪状千里。
但接生婆的第二声叫出来的时候，老好人是大跌眼镜。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自己做好人多年，也是半辈子的时间啊！没有骂过一个人，没有打过一个人，没有欺负过一个人，老天爷怎么就如此的对待自己呢？对了，自己在私下的时候偷偷地躲在被窝里骂过一个人。那也不是自己的过错呀！他是天天欺负自己，走的、站的都说自己‘不会用’，好像他的能耐很大，出口就是有三个儿子，三个儿子，死了两个还有一个呢？怕什么？自己就偷偷地骂了一声：再生下的儿子没屁眼（****）。偏偏这样的事情就遇到自己的头上，真是报应！”老好人是边大声地哭，边想。哭如纸人，因为给自己烧晚纸的人没有了；哭如会用，因为他想在孩子七岁的时候就告诉他如何用，怕在那个上面走自己的弯路。
一切的希望都没有了，老好人抱着没有屁眼的儿子——儿子的死体是踉踉跄跄地走到乱坟地。
天万里无云，一碧如洗，但老好人自己感觉就像是寒风大作，飞沙走石，乌云是铺天盖地的向自己打来。脸上、脖子上、心口、脚底分明是一个没有动作的死人，一点的感觉都没有。
狂风，你们来吧！吹断我的脖颈；砂石，你们来吧！打开我的神经；大雨，你们来吧！铰开我的脑筋，一个老好人，就说过一句骂人的话，命运就降到自己的头顶，好不容易才盼来一个儿子，结果是……？？
老好人把儿子的尸体端端正正地放在一个干干净净的土堆上面，哭一声儿子，用泪水洗一遍儿子的身体，“十五斤，爸爸缺德，缺德了大半辈子，没有打过人，没有欺负过一只蚂蚁，没有说过一句损德的话语，这么就这样的命运降临到自己头上？说没有屁眼的话语，也是那个人欺人太甚的缘故。都说送子娘娘眼睛明亮，可也有不分青红皂白的时候。儿子，爸爸对不起你！是一个笨蛋，一个坏人，死了都无地自容。”
老妈子哭断肝肠，踉踉跄跄地跑来了，一手伸起，如夜色的光辉，“儿子，妈妈送你一程。”哭着就摔倒在地面。看见老好人抱起儿子的尸体，魂断乌云的眼睛就是泪花一瓮。人们都劝：“坐月子的身体，不用去看了，是命，认命吧！死了的安宁，活着的何必找罪？”
老妈子起初的时候也相信自己的命运，一辈子的肚皮不断地生儿育女，到头来还是两手空空，就是命运的安排，可后来的时候，越想越不对劲——老好人能把儿子埋葬好吗？露出骨头嫩肉都是不好的，会着凉感冒的。再也不顾人们的劝说，耷拉起裤子，顾不上穿鞋，跑来了。
摔倒在地面，就爬，抠出地面一条条血痕，就像一只蠕动的小虫。老好人全然不觉，大概是悲痛欲绝了。
老好人看着妻子狼狈不堪的模样，心如刀绞，肠如乱麻，抱起妻子又是一阵阵的“狂风怒号”。
老好人自己挖了一米多深的坑，准备把儿子的死体埋葬，就在埋的一刹那，他改自己改变了主意，何必……何必……。老妈子点头称是。
第二天再到乱坟地的时候，没屁眼儿子的死体被野狗或者狼撕咬的是不成模样，五脏六腑全被狼狈不堪地拖、拽、撕、拉在四面，这里是心脏，那里是肝肺，简直是乱七八糟，不堪入目。老好人自己却有点高兴了，自言自语：“这就好，这就好！解脱了，解脱了！对死者是鞭打，告诉送子娘娘再不要把这样的人送到自己的家里；对活人是解救，解救了自己的一生的过失、一生的骂人，一生的做缺德事；如果不如此，下一次的时候情况会更加的严重。”
老好人自己只把烟枪埋在儿子死体旁边的一米多深的洞里，“安息吧！十五斤儿子。没有别的陪葬，只有也是唯一的一杆烟枪给你，给你！”自己是老泪纵横，哭声如雨。每天都到此地看看十五斤儿子，一直待到黄昏才留着哭声回去，眼神如铁。
老妈子从此时候，一气晕倒，重病难起，没有几天的时间，含恨去死。死的时候哭诉：“罪业不满，苍天无泪；前世做狗，下的都是傲狗；今世做人，下的都是死人；做人不如做狗。”（俗语：九狗出一傲，意思是狗生到十只以上就会有一只出类拔萃的狗鹤立鸡群，人称傲狗。）
死者死了，该安安稳稳地睡觉了吧！
事情并不是那么的简单。老妈子亲属别的小叔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兴高采烈，纠集一帮子族人，连夜出动，浩浩荡荡地直奔小李村。
老好人自己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老妈子的死体不见了，丢了吗？死人谁偷呢？
人们骂老好人自己：“真是活死人，夜里没有听见一点的动静？怎么把死体也丢了？怎么也得占住呀！你死了谁与你合葬？”
老好人自己说：“听见一点点的动静，以为是鬼呢！吓得不敢出来，谁知就……？”
在关键时刻，老好人也不做老好人了。这是老好人自己的话语，连夜纠集许多的族人，男的、女的，全家动员，大干快上，浩浩荡荡地出动，有拿斧头的，有拿镰刀的，有拿棍棒的，不一而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