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蒙坐在黑雪中,不知道多久。
夏伊收兵回归,却没见到她要护卫的人。
“夏伊,黎苏去哪里了?”西里安茫然地看着这一切,脸色泛白,他有个模糊的意识,却无法看透。
夏伊摸摸他的脑袋,抬头看天,“我们会找到她的。”
对幻兽的大屠杀,是从薇薇安的卫队开始的,今野陛下看着自己的妻子,问道:“你何时跟黎苏商量好的?这个六芒星阵又是何时布置好的?”如今,整个帝都都变成了一片能源海洋,黑晶在阿兹兰星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但看到这样庞大的能源宝藏却没一个人高兴得起来。他们知道这是用什么换取的。
薇薇安摇头,“她仿佛早料到会有今日,便一直默默地准备着。将整个帝都变成剿灭幻兽的能源场,大概也只有她能想到能做到。”薇薇安不无叹息,遥望远方,一望无际的黑暗,心口头一次泛酸。多可爱的孩子啊,还有他们未出世的小孙子。
视线再次落在高蒙身上时,她已经不忍心看下去。
那些想要黎苏离开以此换取短暂和平的将士默默站在原地,竟是抬头看一眼都自惭形秽。他们最终选择了抛弃,而被他们抛弃的人却在最后时刻不但剿灭了幻兽为他们根除后患,还为他们留下了几百年都用不完的高级能源石,还是能够消灭幻兽的能源石,这足够莫莉星的战后恢复,也足够成为这颗星球的荣耀,也是预防幻兽再次来袭的保障。
这样沉闷的气氛持续了几天,某一天,不吃不喝甚至未曾合眼睡过一觉的高蒙突然走进了班奈的实验室,他问:“菲雅曾经实现过虫洞穿越,大师,你一定也可以!”
班奈瞬间明白了高蒙的意思,“当然,给我两年时间,我一定能够完成这个虫洞穿越装置。”
两年,好漫长,却不能不等,他们甚至不知道特洛伦星系的坐标。
半年后,莫莉星外迁的居民们相继回到自己的家园,这场蔓延全球的战争,并没有毁坏多少家园,虫兽和幻兽的战场大多在城市以外,即便是最残酷的攻击也是针对矗立在高山之巅的能量塔,唯一损坏的是能量站。黎苏消失之前,将能量塔的建造方法教给司呈,司呈在征得皇室同意之后,在她原来选定的地方,重新修建了覆盖整个莫莉星球的能量塔,从此以后,莫莉星的居民们能够免费获取能量,这是他们伟大的皇妃殿下为他们留下的最后福音,也是其他星球居民最心生向往的地方。
而这位皇妃却在与幻兽的对抗中消失了……
家园重建很快,甚至比以往建造得更漂亮。整个战役人员伤亡不到两万人,其中还包括被幻兽侵蚀的人。格雷在战后清理时发现,被幻兽侵袭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便是没有随身携带黎苏给他们的源石晶体。总共被侵蚀的有近千人,因为精神力状况不同,有大约一半人没有彻底变成幻兽,而是在幻兽灵魂磁场被搅碎之后清醒过来,唯一没有彻底兽化又没清醒过来的只有一人——丹尼尔。
几位专家鉴定之后得出结论,丹尼尔并没有被幻兽侵蚀,他只是基因片段受到幻兽影响,拥有幻兽基因的同时也保持了人类的基因。而在赐给他基因的王兽消失后,他的人类基因明显占据主导地位,但这并不表示丹尼尔会痛改前非,因为由始至终他都没觉得自己错过。
“优胜劣汰,物竞天择,这才是宇宙的真理!幻兽比人类强大,他们必然会统治这个宇宙,我们不该仇视他们……”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丹尼尔的话。
丹尼尔冷冷盯着格雷,格雷愣愣看着自己的巴掌,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对自己最敬爱的兄长动手。
“丹尼尔,够了,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格雷紧紧闭了闭眼,无论时间过去多久,他都清楚记得自己朝黎苏挥出的那一剑。那时黎苏脸上的痛苦,她抚着肚子时的冷笑,仿佛在嘲笑着人类对她的忘恩负义,而自己,就是最卑鄙无耻的一个,那明明是她亲手为他打造的能量剑,他曾用这把剑保护了多少兄弟战友,也从幻兽淫威之下无数次拯救过自己的性命,而他,却用这把剑去伤害这个以铸造能量剑保护人类的人……
格雷不敢想下去,他甚至没有任何颜面去见高蒙,或者摩羯家族的任何一个人。
摩羯家族并没有掩饰黎苏的身份,甚至将整个战争的过程全息影像原封不动地放到网络上,让全阿兹兰星系的人来评判是非功过。
网上对黎苏的褒贬不一,但只有真正参加这场战争的人,才真正有资格评价她,他们为她在帝都树立了一座丰碑,在鸢尾花海里,蔷薇花藤缠上那座丰碑,开得无比娇艳。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皇家研究院和S大师的实验相继推出了几款能源系统,可以利用黑晶,惠及莫莉星和附近几颗行星,这几乎解决了帝国能源匮乏的危机局面。而受惠的亿万帝国人民会牢牢记住这个名字——黎苏。
高蒙被正式册立为皇储那一日,班奈的虫洞穿越装置宣布成功。
高蒙从册封典礼上离开,他说,在找到黎苏之前,他不会接受帝国的皇位,也许,他会流浪星际,直到找到他的爱人为止。
帝国人民全体哗然,却没有一个人阻止,甚至千千万万的人声援,支持他,他们会以最热烈的仪式欢迎皇妃殿下的回归。
今野陛下道:“皇位不会等你。”
高蒙说:“我知道。”
薇薇安皇后在儿子额头落下一吻,“孩子,我只希望你能幸福。”无论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你!
高蒙握住母亲的手,亲吻她的手背,坚定地说道:“我一定会找到她的,无论穿越亿万星河,穿越时空河流,我都会找到她,并带她回来见您!”
那一日,高蒙启程了,乘坐整个阿兹兰星系自主研发的第一台虫洞穿越飞行器。
在他踏上飞行器前一刻,失踪很久的夏伊带着西里安奥克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或许她知道回家的路。
西里安已经成长成十七岁的少年,高大了不少,也不再像以前那般瘦弱。
高蒙点头,最后阿瑟跟光沐也跟着一块离去,这是薇薇安皇后和今野陛下的嘱托。
其实夏伊离开特洛伦时还是个孩子,她隶属于皇家护卫系统,从小就坚守着保护兽皇的责任,但这并不表示她能够精准地找到特洛伦星系。
虫洞第一次开启,他们进入了一个全黑暗的星球,似乎离恒星太遥远,常年冰封,差点没把它们的飞行器冻死。第二次开启,他们遭遇了离子风暴,差点被卷入黑洞再出不来。第三次开启是一片汪洋大海,无边无际,他们在海上航行了半年都没找到陆地,最终确认这应该只是一颗水行星。再是第四到第十次穿越,虫洞开启时,他们已经无法准确定位阿兹兰星系的坐标,原本与阿兹兰星系的通讯连接也彻底失效。
那一天,帝国人民很悲痛,以为他们的高蒙殿下再也回不来了,以为他已经变成了宇宙中一粒尘埃,人类是如此渺小,在宇宙中根本微不足道。
那一天,正好是格雷接任军部,被今野陛下任命为星将的一日,弗洛德星将为他佩戴了徽章,他的脸上却一点笑容没有。
他说,他这一辈子最后悔一件事,没有坚定地相信那个人,但是,他会继承她的意志,保护奥古斯帝国,为整个阿兹兰星系的人类不受外族侵害奉献一生。
他没有提那个人的名字,但是第二军团,乃至所有帝国人民联邦人民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自那天起,黎苏成了星际历史教科书上的一个名字,她建立的丰碑矗立不到,而她与高蒙的爱情故事,被不断地搬上荧幕,供人们缅怀。他们成了一代传奇,阿兹兰星系永不磨灭的痕迹。
在所有人在感动与骄傲中欣赏这些影片时,不知道昏迷多久的高蒙吐出一嘴的泥巴,咕噜着眼睛转悠了半晌,才看到差点成了残骸的神兽机甲缺胳膊少腿地“站”在他们面前。这个姿势其实很难判定,他只能勉强觉得它是站着的,毕竟脑袋和四肢都不知所踪,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区分上半身和下半身,但是,他很清楚,在他们被卷入黑洞之前,是这台机甲突然从空间戒指复活,将他们带离了危险,降落在这里。
空气很清新,适宜人类的居住。大气压很平和,内脏没有受到压迫的感觉,唯一令高蒙郁闷的是重力场,尼玛,他怎么觉得抬腿都成了难题呢?这颗星球到底是有多大,为什么重力场比莫莉星和阿兹兰星系的所有星球加起来似乎都要大。
高蒙瘫在地上动弹不得。用脚趾头戳了戳还在躺尸的阿瑟等人,其他人也不甘不愿地睁开眼,看到满天黄沙,感觉像是回到了星罗城外的灰岩山。
一个高达三米的巨人嘴里叽咕着什么,挥起鞭子抽过来,阿瑟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扯,刚握住,便被摔出十几米远。
高蒙淡漠地哼了一声:“蠢货!”
虽然重力场作用他们身体变得很沉重,但并不妨碍阿瑟将自家殿下的鄙视听得一清二楚。忍住差点被震错位的肝胆带来的不适感,他望了望巨人,一脸懵逼,谁来告诉他,这是什么情况。
夏伊一跃跳了起来,对那人用他们听不懂的语言说了一通,那个巨人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几个“废物”大男人,看她身轻如燕,眼神变得极为古怪。
待将人打发走,夏伊一脸兴奋地宣布,“我们成功了!这,就是特洛伦星系!”
巨大的惊喜扑面而来,哨兵恨不能抱着这个讨厌的女人亲一口。
“你们别高兴得太早,我们虽然进了特洛伦星系,但是这并不是皇室所在的埃尔斯星球,而是一个偏远落后的奴隶星球,现在,我们已经顺利地被人当成了低等奴隶……”再看这一边黄沙漫天,一边绿草茵茵,很显然,他们是被人拿来开荒的奴隶。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