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严站在新晋的保安队前,他扫视一周,才发现邓叔藏到了人群中,低着头脸憋得通红,他清了清嗓子:“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咱们队里的队长了。规矩呢,还是照旧。我经验不如咱们队里的老人儿丰富,但是呢,既然领导这样安排了,那我们只能听命。给人打工,无论是高楼白领还是工地搬砖的,最重要的就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您说对吧,邓叔?”
邓叔猛地抬起头,简直能够清楚地听见牙齿气愤摩拳擦掌的声音,血丝密布的双眼瞪着眼前这个夺去了他未来的年轻人,怎么也想不明白。大经理早就告诉他已经内定了他的认命,怎么忽然之间就化为乌有了呢?
“邓叔?您没事儿吧?”小严关切地问。
邓叔还是不说话,人群里窸窸窣窣起来。
小严笑了笑,忽然着急地说:“张儿,小五,你俩快把邓叔扶到卫生室去,看样子老人家是体力不支了。”
“你少来这一套,我才没病呢!”邓叔在队里最人高马大的男人手里挣扎着,他们见邓叔如此愣了一下。
“还不快去,邓叔要是有个好歹你俩来养他后半辈子吗?!”
……
没一会儿的时间,三人就不见了踪影。
周末的阳光洒在小严棕亮的年轻的脸上。
春天在济州短暂的停留,就像中途下车懒散地在站台上伸了个懒腰,汽笛轰鸣,她便上车离开了。
大雨之前的沉闷也好,恶风也好,反而可以给人们带来一种期望。没想到,大太阳这样快又重新热辣上岗了,济州的人们走在冒着热气的柏油马路上,忍不住抬起眼睛,半眯着向头上那炉射出恶毒的目光。
这种天气似乎不适合去扫墓。
一方墓碑前,程言和程让站在眼泪婆娑的一个老妇人后面,用大黑墨镜藏住他们漠不关心的眼睛--眼睛这扇窗户,太明亮了也就没有了一丝私密性。
程言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表,想到这个时候儿子该睡醒了,不知道婆婆在家能不能照顾好。
程让左顾右盼,一会儿挠挠脖子一会儿看看手机,纳闷儿为什么今天没看到薛城北呢,真是白来一趟了。
老妇人平复了心情,继续嘟囔:“他回来了……”程让一惊。
“他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对不起你,想跟我见个面,我拒绝了……我知道那件事跟他没关系,但是我还是……看到他,就忍不住想起以前的事儿。如果不是因为你在这儿,我们可能就离开这儿了……”
不远处树荫下,微风应付了事一般吹动了几下,叶舞依依。薛城北站在树下面,静静地看着他们。心里给针刺了一下。
安赫阳看着面前的面如冠玉的男子,不觉兴动。她微笑着看着他一张一合的薄薄的嘴唇,舌尖若隐若现,眼睛挡住了他明朗的眼睛。她慢慢靠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走了他的眼镜。
“安小姐……”
“你叫什么名字啊?”安赫阳打断他,手托腮痴痴地看着他。
“你先把眼镜给我。”
“不行,你先告诉我你的名字,我总得知道我把眼镜给谁了吧~”
“你给了你的主治医生,韩医生。”
“那韩后面是什么呢?韩一,韩二还是韩三,哦我知道了!韩庚!”
韩医生愣了一下:“韩庚是谁?”
安赫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冷哼着说道:“韩庚你都不知道,就是……”她调皮地笑了笑,“就是北京知名的心理科专家啊,专门儿医治青少年情感方面的疑难杂症,你不知道吗?我都知道!看来……你这个医生还嫩呢……”
说完,安赫阳捏了捏他的脸。
韩医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继而冷笑一声。自她手里拿过眼镜戴上,他似笑非笑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想出去?”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今天外面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吸引着你吗,为什么今天这么想出去?”
安赫阳恼羞成怒,手腕一抖一杯水全都倒在了韩医生的脸上。水很烫,是为得融化安赫阳的药。韩医生深呼吸,复又绅士地笑了笑:“安小姐,我们的疗程只有六周。如果您积极配合的话,我可以向蒋书记申请让您外出,但是就您目前的状况来看……”他打量着安赫阳,“我可能要怀疑你有狂躁症的迹象。”
“哈?”安赫阳大笑起来,手抓着肚子在床上来回打滚,“哎哟哟,笑死我了……”
韩医生站在她身边,无动于衷地看着她,像是看一个在商场因为买东西而吵闹的小孩子。安赫阳站起来,擦了擦眼角边的泪,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一手依旧捂着肚子,笑道:“你出去打听打听去,这济州城的夜生活圈里,有几个人不认识我安大小姐。你?我也就是看你有点儿姿色,赏你一口……你竟然?哈哈哈……”
“安小姐,我看您是该休息了。”韩医生拂开她的手,转身离开房间。
咔哒咔哒,竟然上了锁。
“我XXXXX,你******竟然赶上锁!丽姨!张妈!救命啊!救命……”
薛城北看着程让姐弟俩扶着程诺妈妈离开后,接到了一个电话,他挂断了电话又拿出另外一个手机重新打回去了。
“是我,今天开始有事儿打这个号码。”
“好。”
“方便吗?”
“方便,托安赫阳的福,我现在在家。”
“怎么?”
“果然不出你所料,安赫阳刚刚用美人计了,呵呵……只不过没得逞,恼羞成怒便泼了我一脸热水。”
薛城北标志性的歪挑眉毛,笑道:“你怎么没从了她?”
“你小子说话小心点儿,让我老婆听见了不是玩儿的。”
“呵呵……对了,你回家见到张叔了吗?”
“见到了,他说知道现在联系你不方便,让我告诉你那天他忘了问薛叔叔在那天还好吧?”
薛城北心里一动。他知道,张叔不是忘了,而是没办法提及。片刻,他轻咳一声:“都好,让张叔放心就行。过段时间……过段时间,事情顺利的话,他可能会回来的。”
电话那边也沉默了。薛城北站在树荫下,像是一股暖风吹动了身上的汗毛,奇怪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有种直觉:或许张叔此刻就坐在韩桥旁边等待着这句话,或许他正沉默地低着头,或许他现在和自己一样,红了眼眶。
许久。韩桥也轻咳了一声:“我爸说,算了,平安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