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过得比一个世纪还要久--海战一样的炮火声把王理安在醉生梦死酒池肉林般的大烟床上炸醒,但她仍不愿抬起倦懒的眼皮,看一眼这个现实的世界。无数大炮小弹在她身边炸开,吱纽吱纽拉着长音,像有一条线拽提心脏向喉咙处一寸寸提升恐怖。她索性闭上眼睛再吸一口。
第二天的太阳终于挤进来密实的窗帘偷偷地探着头,时间被拉长像在王理安肚皮上跳跃的手指充满沉浸的诱惑,李佑朗搬起她的脚,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你不累吗?”
李佑朗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慢慢地用身体偷窥。
阳光同样关照着刚刚睡醒的林琳。她穿着薛城北的大t恤坐在一楼的大落地窗户旁。天气意外地又变成了个大晴天,简直郁郁葱葱的小区里绿油徐徐。“你怎么起得这么早?”薛城北从楼上下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睡不着。”
“是哪儿难受吗,小刘呢,怎么没叫她起来?”
“她后半夜才睡的,我起来的时候小姑娘睡得都打呼了,没什么事儿就让她睡吧。”
薛城北歪着头发现她就穿着一件刚刚盖过屁股,不知道她在哪里找到的他的衣服。光着脚丫子,手里捧着一杯外壁还漫着水珠的牛奶。
忍不住责备:“你疯了啊?喝这么凉的东西。”
“谁让你把房间设置的温度这么高了……”
薛城北冷笑了一声:“我怕你死在我这儿,那谁承想您老人家自己不怕死啊。”
“我就是从冰箱里拿出来,没喝。”林琳转身从身旁的地上拿起一个杯子,“也不知道这是谁给我准备的,这么贴心……”
薛城北笑了笑:“行了,你在我这儿住的差不多了吧。我也有事儿,你回家吧。”
“撵我走啊。”林琳撇了撇嘴,攀着薛城北的脖子,撒娇,“你撵我走,可是想着接哪个小娇娘来住吗?”
“这就不用您操心了,林小姐,您只要是全须全尾地走出我这间小破庙,我就放心了。”
林琳拿过薛城北给她冲的红糖水,心里一动,她低下头又转回落地窗前,阳光下的那个白地毯毛茸茸的让她暂时忘记了身体里横冲直撞的虚脱感。她又窝进沙发里。
“你知道,这孩子是谁的吗?”
薛城北听她这样问,哭笑不得:“我怎么会知道你的孩子是谁的,我知道这孽障不是我的就行了。”
“呵呵……”林琳苦笑一声“我也没想过我竟然会怀上他的孩子。”
“你不是不知道孩子是谁的吗?”
“大哥,我还不至于好吧……”林琳白了他一眼,扭过头去。
薛城北端着一杯咖啡,坐在林琳的对面,他一抬眼便看见刘颖站在楼梯口,便小心地做了个暗号,刘颖点了点头,又回到楼上。
林琳望着窗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没有察觉。她当然知道自己在这座房子里不过就是薛城北的一颗棋子,不过她自以为清楚她的利用价值。所以,无所顾忌。此刻,她与生俱来的公主感总会从身体某个地方泛出淡淡的忧伤在阳光静静的河流里悲伤着逆流着。纵然她现在像只小绵羊一样坐在狼窝里。
“如果……如果我留下这个孩子,你的事情恐怕就会轻而易举地解决了……”许久后,林琳忧伤地说道,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似笑非笑。
“什么意思?”
“孩子,是安贞国的。”说完,林琳终于放弃了抵抗,一场大雨自眼眶倾盆,冲刷着她长在脸上的欢愉的威尼斯面具。
薛城北不可思议地皱着眉头,她究竟在愧疚还是不舍或是厌恶。他没有办法知道林琳心里到底是什么心情,但他知道自己的感受--像是看见一个蟑螂馅的奇异披萨摆在眼前,它有着美好的香味,却让人难以承受。虽然这种事情在如今这个社会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走过去,把林琳抱在怀里。他想:无论怀里的人是什么样的,她现在总还是需要怀抱的。果然,林琳悄悄地流下了眼泪。
“我们该起床了,亲爱的。”李佑朗亲吻着王理安的额头。
“再躺一会儿好不好啊……”
电话这时候不解风情地响了起来。
李佑朗忙拿过手机,紧张之情溢于言表。王理安冷笑一声回过头去。
还好还好,是何玉霞。
“什么事儿?”
“没事儿不能给打电话啊,你怎么现在还不回来?”
“在外面呢。”
“外面是哪儿啊,你说你送个人送一晚上,你是不是和周娜又在一块儿啊……”电话漏音很严重,王理安轻易地就听见了周娜这两个字。
李佑朗站起身来,离床远远的,又把声音调小了:“我和王理安在一块儿呢,有什么事儿说就行。”
“你怎么又找她去了,我怎么跟你说的啊!李佑朗你不长脑子啊!这个关头的你说说你,又犯邪行,这孩子,你说说你……”
“行了行了。”李佑朗不耐烦地走进卫生间,“你打电话既是为了说我的啊?”
“哎哟呵,你还不耐烦了,我早晚都得让你气死……”
嘟嘟嘟嘟……
李佑朗叹了口气。打开淋浴头,假装洗澡。他发了个短信给周娜:你在做什么?但他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回复,索性冲了个澡。
王理安又歪在高高的枕头上,打开电视,一副大烟床的陶醉消沉的景象。她不是不伤心,但她也知道李佑朗放不下她。她知道李佑朗也习惯了她,不用在枕头底下放任何巫偶,她也能成为李佑朗后花园里的潘金莲,受尽宠爱。
但,她要的,不只是宠爱。对于李佑朗,漫漫金瓶梅实在浪费。一金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