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的时候,阮一程已经坐在了园子里,只是面前没有热腾腾的咖啡了。
她朝他的后方看去,发现那家咖啡屋的进口已经关上了,而且还落下了沉沉的锁,像是老板再也不会回来了一样。
阮一程起初没察觉,等到余光瞥到有人靠近,才转头看去,发现来人是景恬后,他立刻站了起来。
“恬恬,你来了。”
景恬轻轻颔首,见他不管不顾就坐在了经受过风吹日晒的椅子上,走到栅栏外,轻声问道:“老板什么时候不在的?”
阮一程将手里的一个软垫罩在了椅子上,不多不好正好把他对面的椅子罩住,笑着对她说:“恬恬,先坐下吧。”
景恬望着他的举动,略微迟疑才走过去坐下:“谢谢。”
“不客气。”阮一程淡然一笑,见她坐下后才回答了之前的问题:“老板已经离开了一周了,是我送的他。”
景恬听闻他的话,垂下了眼眸:“老板有说他回不回来吗?”
“他说可能不回来了,要在国外定居。”
景恬闻言,嘴角拉开了苦涩的笑容:“人成长的过程果然就是不断失去的过程啊。”
从友谊到亲情,从熟悉到陌生,一路都在失去。
阮一程听闻她的感慨,清秀的眉头默默蹙起:“恬恬,你还在,我也还在。”
景恬蓦地抬眼,静静望着他。
阮一程收到她的视线,轻柔回视。
景恬看到那双眼睛还有着不该有的东西后,果断转移了视线,出声重新开启话题:“你之前不是说要告诉我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吗?现在可以说了吧?”
阮一程见她猛地又岔开了话题,失落的笑了一下,随即才从包里拿出了随身携带的资料,然后递给了她:“你先看看这个。”
景恬没有接,看着装有不知名资料的牛皮纸袋,缓声道:“还是你告诉我吧,我不想看。”
阮一程目光一顿,缓缓收回了手,将牛皮纸袋握在掌心。片刻后,才答:“这里面是一份伯母与我爸的协议,上面写着我爸将原先景氏的一部分股权给了伯母,但是却没写原因。”
景恬听闻这句话,先前还恹恹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程亮的眼眸含着隐隐逼迫与不相信:“我妈和你爸的协议!怎么可能!”
阮一程料到她会是这个表情,没有解释,继续说道:“这里面还有我的人查到的,在一年前这部分股权被转给了沈维霆的记录。”
景恬瞪着阮一程:“这能代表什么?”
就算是她妈妈真的有这部分景氏股权,就算她最后又给了沈维霆,那又能代表什么?
这算什么重要的事?
阮一程见景恬没有理解,将牛皮纸袋放在了桌上,一字一顿的回答:“你妈转让的时间是你和沈维霆举行婚礼的前一天。”
景恬心头一动,立刻明白了:“你的意思是维霆是为了得到那部分股权,才会娶我的。”
“对。”阮一程承认,见景恬嘲讽的笑了起来,忍住心头的难过,牢牢盯着她:“但是这不是我找你来的目的。”
景恬闻言,嘲讽的笑意稍淡,却还留在嘴角:“那是什么?”
阮一程见景恬根本不愿意去深想,不得不一层层为她抽丝剥茧:“恬恬,当初既然沈维霆是为了得到这点股权才娶你的,而且之后你的妈妈就失踪了,你难道不觉得其中有不对劲的地方吗?”
景恬眸色一怒:“一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但是维霆是我的丈夫,他对我妈妈是有误会,但是一切早就冰释前嫌了,而且他不可能对我妈妈做什么,因为他不会伤害我。”
“是吗?”见她那么固执,阮一程终是无法克制自己,也动了气:“我和你有二十年的交情,我对你更是有很深的情分,可是我都不能保证不伤害你,你凭什么相信他不会?”
“这不一样!”景恬义正言辞的反驳。
阮一程听闻这句不一样,心崩裂出一道裂缝,灌着让他心颤的冷意:“那你怎么解释至今阮一程都没有找到你妈妈的原因?”
景恬觉得这是无稽之谈:“我自己的妈妈,我都不知道她在哪里,他怎么会知道。而且世界那么大,如果我妈妈有心要藏起来,就算是他,也未必能找得到。”
“你倒是为他找了很多借口。”阮一程嘲讽的笑着。
景恬彻底生气,一下子站了起来:“如果你今天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个,那就不用再说了,免得我和你之间连最后的情分都保不住。”
亲听着景恬决绝的话,眼看着她的转身,阮一程感觉一口气血直直往嗓子眼蹿。他强行忍住,低吼道:“景恬!”
走到路边的景恬听闻那道嘶哑凝重的声音,猛地停步,却不肯回头。
“沈维霆的二哥和我爸的死不是沈维远做的,他只是恰巧出现在了某个人的计划中,让这一切看起来更加顺利成章而已。”
听闻这句话,景恬一下子回身。用着一种震骇的神色望着阮一程:“谁告诉你这件事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维霆二哥的事的?”
那件事很隐秘,知道的人不多,如果不是沈维霆亲口告诉她,她也不会知道他还有一个二哥。
阮一程从座位上起身,目光却不离她:“有些事情越想隐瞒就越容易被外人所知,当年这算是沈家最大的丑闻,知道的人不多,但是我就是知道。而且,我还知道,当年为了找到凶手就派人追杀伯母,如果不是伯母命大,也不会有今天的你。”
景恬拧眉:“我妈当时是维霆二哥的恋人,他应该是想从她的嘴里知道另一些事情,不是要杀她。这一点,维霆早就跟我说过了。”
阮一程见景恬极其信任沈维霆,自嘲一笑:“看来他早就将自己的一切告诉了你,为的就是怕有一天其他人会告诉你真相。”
景恬受不了阮一程费尽心机的找机会离间她与沈维霆,严肃提醒他:“一程,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得太僵,所以收起你的那颗唯恐天下不乱的心吧,不然我不会再顾及情面了。”
阮一程见景恬已经将话说死,不给自己也不给他留任何退路。承受不住的心狠狠抽搐着,他伸手撑在了桌上,低着头,沉暗回答:“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景恬,你还记得你刚认识的沈维霆吗?那时的你说他诡计多端,满腹心机,要和他保持距离,可是现在的你真的认为你已经改变了他吗?你真的认为当初手段狠厉的他会变得善良,任人鱼肉吗?”
景恬默默叹息:“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我相信我的心。”
阮一程绝望摇头,声音更是嘶哑:“如果我猜得不错,你现在出行都是有人跟随的吧。”
景恬闻言,不由一愣。
“景恬,你有没有好好想过,你有多久没有自由自在的出入家门了?”
景恬咬唇。
阮一程见景恬不接话了,收起了身子,打直了背脊:“我知道你想告诉我,他是想保护你,但是这真的是保护吗?”
景恬拧眉,难道不是吗?
愕然抬头,却与阮一程悲凉且薄凉的视线接触。
他轻轻勾唇,笑容残碎:“你什么时候需要这般寸步不离的保护了?还是,你从来没有怀疑过,这片看似正常的保护实则只是他监视你的保护层。”
景恬从愕然中抽回理智,反驳道:“非常时期,自然需要非常手段,这没有什么。”
她不只一次遇到危险了,维霆这样的保护也是常理之中。
“既然你那么坚信,那我无话可说。但是不管你怎么看我,我还是想告诉你,沈维霆的本性未改,我不只一次被他逼上死路。我和他之间仅仅只有因你而起的冲突,为什么他会数次容不下我,原因我自己清楚,但是你却未必相信。”
“这……”景恬惊讶,他数次被维霆逼上死路?什么时候的事?
但是她还没说完,就见阮一程冲她挥手。
“今天我言尽于此,我不想真的毁了我们之间的最后情分,所以你走吧。”
景恬闻言,忍住了嘴里的话,转而折身前行。
两人再度不欢而散,这一次阮一程在景恬的身上尝到了极重的倦意,或许失望之后他对景恬的执念会少一些吧。
景恬回到屋内,因为心境还不够强大,她不敢在这里呆得太久。看着手里的纱巾,她犹豫之后还是将它带走了。
等着景恬许久的保镖迟迟没等到她,正想进去寻人,却见景恬自己走了出来,遂下车为她开门。
景恬坐上车,对那人低声吩咐:“回去了吧。”
“是。”那人从车尾绕到副驾上车后,车辆启动。
景恬低头绕着手里的纱巾,从颜色和款式上看,这条纱巾不像是莫可冉从前所有,更像是在她之前有人先去过这里,无意间留下的。
除了莫可冉,她想不到第二个人。
但是既然是她,为什么察觉自己来了之后,她不等着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