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恬被他抱住,感觉到了腰上的热流,低头看着跟自己一样陷入了绝望的沈维霆,纵然心痛,却还是伸手抱住了他。
撕心的疼痛,使得他们都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自己以后该以什么面貌来面对他,又该以什么理由说服自己,放下。
沈维霆察觉景恬抱住了自己,闭上眼,贪婪的呼吸着她的味道,此刻的他也是受伤的人,而且只能以这种方式来疗伤。
半个小时后,两人的情绪才稳定了下来。景恬哭得累了,没有力气再跟沈维霆抗争,被他抱起轻柔的放在了轮椅上。她疲倦的闭上了眼,不再看那个让她痛彻心扉的墓碑。
沈维霆见景恬累极了,推着她慢慢的沿着弯道走下去。
徐徐微风,夹杂着些许暖意,吹拂着两人报饱经痛苦的脸,换得一刻的安宁。
阿金等人见沈维霆他们下来了,隔着一段距离跟着。
走到车前,沈维霆打开车门,小心地将景恬抱上车。
在将她放在后座的时候,他听闻景恬低声说:“维霆,我们回家吧。”
沈维霆听闻这句话,喉咙一哽,眼眶更红。他蹙着眉,沉着声答:“好,我们待会儿就回家。”
景恬没睁眼,沉默的靠在后座的座椅上。
沈维霆收起轮椅,将它放在后备箱。
阿金与其他人也走下来了。
其他人上了后面的一辆车,阿金走到了沈维霆这边。
见沈维霆放好东西后,帮他拉开了后座另一侧的车门。
“阿金,直接回家。”上车前,沈维霆这般叮嘱他。
阿金愣了一下,看了看被这件事搅得身心疲倦的两人,眼中溢开了淡淡的喜色,连忙点头:“好的。”
沈维霆上车后,伸手将景恬靠在椅背上的头搬了过来,放在了自己身上。
为了能让她更舒服,他调整了自己的姿势,让景恬得以平躺在自己的腿上,放松受伤的胸腔。
景恬虽然是闭着眼的,却清晰的感知了沈维霆对她的细心。
不期然,一股悲伤再度流转了心头。
纵然是意外,纵然是被算计,可是开枪的人是他,直接害死爸爸的人仍然是他。
可是,老天那么残忍,偏偏要她亲眼看见,让她连自欺欺人的机会都没有。
沈维霆知道这件事会成为两人之间难以跨越的障碍,可是他坚信他们还是很相爱的,时间久一点,他再用心一点,这件事会被淡化的。
所以,他不逼景恬,只是用自己的手缠紧了她的手,让她明白,自己永远都在。
沉默在车内流转,吞噬了四周的声音。
在他们的车离开了这里后,接到安美子消息的阮一程急忙赶到了这里,虽然有人看守,但是他给了看门的人一点小费,然后报出了自己要看的人的名字,对方让他抵押了证件后还是让他进去了。
进去后,他才发现整个墓园都没有人。
询问了看门的人才知,景恬一行人刚走不久。
他叹了口气,问了景意的所在后,踏着台阶走了上去。
在亲眼看到景意的墓碑前,他的心里都不敢真的相信这是真的。
可是当景意的名字与照片,以及景恬与沈维霆的落款笔笔入目的时候,他无法再自欺欺人。
他震惊的站在景意的墓前,反复深呼吸着,却还是无法稀释这份厚重的情感。
虽然景意一直不支持景恬和自己在一起,可是他对自己总得来说还不错。
至少没有太故意刁难自己。
他做的一切都是从景恬的幸福出发的,是一个很疼爱子女的父亲。
然而就这么一个人,怎么突然说没就没了!
而且看之前景恬与沈维霆的相处,他更加确定这件事跟沈维霆脱不开关系,甚至可能还未了协议里的东西,再对莫可冉下手!
不行,他不能看着景恬在被他所骗,必须尽快告诉她真相。
一缕日光的余晖从巨大的落地窗渗透,丝丝缕缕渗入了室内,在光滑的地板上反射出一层薄光。
安静的书房内,带着眼镜的利凡盛坐在办公桌前,翻看着手下的人带回来的一份泛黄的协议。
协议的内容不多,只有两页,但是却是极为重要的。
上面有着景焕的亲笔签名,一笔一画都是利凡盛熟悉的大气磅礴,是景焕独有的风格。
而另一个签名就显得秀气了很多,但是从笔锋上看,能判断对方是一个外柔内刚的女人。
仔细辨认后,他才确定是莫可冉三个字。
“莫可冉!”他念出这个名字,语气里含着一股释怀,像是久寻不得的人突然暴露在了眼下。
随即又问:“这就是原件?”
躬身站在对面的人,听闻利凡盛的声音,斟酌着回话:“利先生,这是我们从研究所拿出来的,我们已经确认过,这就是阮一程被送去的协议。”
利凡盛一字一字的看着上面的内容,那是一份转让书,上面写着将景氏所居住的别墅无条件转让给莫可冉,由她处理,而且还将景氏百分十二十的股份给了她,为的就是让她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整个内容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妥,但是利凡盛却觉得很奇怪。
当年景焕是当场就宣布死了的,而且在那次车祸之前,他跟沈家的人接触不多,更不要说莫可冉了。
他根本就不认识,怎么会无端的留下这份协议?
他若有所思的将写一份放在桌上,盯着前方的人问道:“所有的原件都在这里了?”
那人以为他是不信,肃容回答:“是的,那个复原文件的人很怕死,被我一逼就将所有的都给了我,还再三保证这是原件。我也翻找了一下现场,确定这就是原件,不会错。”
利凡盛舒眉,放在扶手上的手交握在一起,呈沉思之态:“你去之前,确定景立没有去过?”
“是,我以性命担保,他肯定没去。”那人答得肯定。
利凡盛见状,便挥手让他下去。
那人点头,退了出去。
利凡盛再度将目光落在泛黄的协议上,再次将协议看了一遍,看不出有任何的不妥,也找不到破绽。
看了一会儿后,无端就恼了,一把将协议揉皱,扔到了地上。
双手重重的放在了桌面,斯文的面目满布悍厉。
景焕能将化名为阮一程的景立交给莫可冉,那她就肯定跟景焕接触过,而且肯定也知道车祸是他所为。
自己之前的感觉没出错,怀疑也都成立。
不仅是莫可冉,甚至连莫老都知道这件事。
本以为盯着阮一程就能顺藤摸瓜查到什么,却不想什么都没查到。
早知道他就不该为了斩断沈家与景家的关系而埋杀景意,至少这样自己手里可以多一个把柄逼莫可冉交出证据。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景恬。
之前本来想以景恬逼莫可冉出来的,但是没想到没引出莫可冉,反而将其他一些想要对付他的人勾出来了,还险些害了她。
虽然最终目的达成,却让他好一阵没缓过来。
莫可冉把这件事瞒得滴水不露,将景意与景恬都推至事外,为的就是不让他们被牵连。现在自己已经对付了景意,如果莫老那边还是没有用,那就只有景恬了。
可是……
他狰狞的眉目一顿,下意识回避了景恬的优势,先看看景意的事后,莫可冉会不反扑。
如果景意失去了作用,那就再用一用莫老吧。
他不信莫可冉会一点都不顾忌自己的亲叔叔。
在利凡盛默默谋划布局的时候,A市市郊外一处鲜有人至的临湖小屋内,一身黑衣的莫可冉面色悲恸的立在窗边,目光随着湖面泛起的波纹而涣散。
“小冉,阿意的事是意外,你不要自责。”一道低缓平稳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劝慰着莫可冉。
莫可冉眼眸不动,仍旧陷在那片湖水中,声音很低落,含着深深的自责:“是我将他带入这场风波的,是我害了他,是我错估了利凡盛的能力,才会造成这个结果的。”
里面的人坐在一片幽暗中,身影被黑暗幽暗淹没,声音却继续传来:“不是你的错,这是老天的意思,不是我们能抗争的。眼下,我们越来越被动,能联合的人也越来越少。如果还不能想到对付利凡盛的办法,那莫老就撑不住了。你一定要冷静,不能被这件事冲昏了头脑。”
听闻这句话,莫可冉悲凉的眼眸瞬间一震,然而很快的,又被一层更为浓郁的悲伤覆盖。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我的错,如果我一早就把证据拿出去,那维安就不会白死。沈家的人就不会那么恨我,叔叔就不会为了帮我,失去家人,甚至连阿意都不会死。是我的错。”
“小冉!”里面的人语气加重:“过去的事情已经是事实,你再反思,再自责也没有用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一定要尽力保护活着的人。”
莫可冉身形一晃,扶住了窗沿,脸上的沉痛久久不散。
里面的人知晓她此刻的心情,沉默着给了她时间去化解情绪。
等到她的脸色稍微舒缓才继续说道:“如今阿意死了,又是在恬恬亲眼所见死的,这就封死了我们想要通过沈维霆去搬倒利凡盛的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