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行的沈维霆倏地止步，萦绕在眼中的担忧寸寸消退，继而淹没在淡漠之下。
他严肃的抿唇，放下了她。
景恬站在地上还有些踉跄，被一直跟着的秘书扶住。
沈维霆如她所言不再多管闲事，扔下她背驰而去。
景恬只是就事论事，没想到自己的这句话会惹怒他。看着他怒然离去的背影，她一脸疑惑。
秘书见景恬不解的望着离去的沈维霆，低叹了一声：“景总，你不该这样跟沈总说话的。你没看到当你闭着眼蹲下去的同时，沈总的脸色也退了血色，如果不是对您很在意，他是不会那样的。”
“所以，我又伤害他了？”景恬失落的询问。
秘书点头。
景恬咬唇，脸上的血色没有恢复，但是沉结于眼底的无奈却是根深蒂固。
“可是，我和他只能这样。”
“为什么？”这下轮到秘书不理解了：“男欢女爱，不是很正常吗？而且你们之间不也是夫妻吗？”
景恬苍然一笑，就算以前是夫妻，但是这个夫妻也不是他们所认为的那样。
“你觉得我和他般配吗？”
“般配啊。”秘书点头。
“是现在，还是之前？”景恬追问。
秘书疑惑的看着她：“都般配啊。”
“你不觉得，我高攀了他吗？”景恬再追问。
秘书不赞同她的看法：“一个能够遇到喜欢的人，而那个人又恰好喜欢着他，这样的概率很低。所以一旦两个人概率低的人相遇相爱，就是最有力的般配。最大的问题都克服了，其他问题自然会迎刃而解了。”
“是吗？”景恬听闻她的话，再看沈维霆已经消失的背影，他们之间的问题真的是那么简单的吗？
秘书见景恬还是持怀疑态度，不再劝。这种事除非自己想通，不然再多的劝慰也没有作用。
晚上，景恬坐在房间，拿着已经进入正轨的工作报告，满脑子却想的是中午沈维霆放下她，一脸怒色离开的背影。
“一个能够遇到喜欢的人，而那个人又恰好喜欢着他，这样的概率很低。所以一旦两个人概率低的人相遇相爱，就是最有力的般配。最大的问题都克服了，其他问题自然会迎刃而解了。”
秘书的话不断在她的脑海中回荡。
在她的真实身份没有被揭开之外，她和沈维霆也是好好的。但是那场风波之后，两人的关系便越走越远，循环恶化之后，走到了今天的地步。
虽然她有责任，但是如果沈维霆给予了她足够的信心，她也不会这样。
但是奇怪的是，最让她放不下的不是沈维霆的欺骗和利用，而是景芯的有意设计，让她误会了沈维霆的内疚与羞愧。
而且沈维霆如今对她的态度也是好坏参半，时喜时怒。
她摸不透，看不准，本就对这份感情没有太多掌控权的她，不敢妄动。
街影重重，寒风席席，因为过于冷涩与交通管制的原因，从来都是川流不息的街头，如今行人寥寥，形单影只。
景恬努力不去想自己是因为没有敲开沈维霆的门下楼，而是因为呆在房间太闷才下楼走走的。
虽然街道上没有多少人，但是商场里面却是人流不断。
她看了看商场，忽然才想起自己也有一阵没逛了，而且进去也暖和。她便往里面走去，里面亮如明昼，很是热闹。
她穿梭在商场，却没有购物欲，绕了几圈后就索然无味了。折身往外走，却在路过一个正在关门的观光梯时，下意识顿步。
目光以着堪称缓慢，却又极其精准的锁定了里面的人，让她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她僵硬的站在原地，只觉逝去的时光宛若洪流般奔腾而来，几欲将她覆灭在那片已经错失的回忆中。
那一刻，她仿佛被人抽去了魂，失神的站在原地。
等到意识再度回拢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回了酒店，而且坐在了酒店的安全通道上了。
她看了看四周亮着的灯，这里靠近她的房间，但是她没有进去，却坐在了这里。
正疑惑的时候，突然听闻电梯抵达，她起身走到了门边，轻轻打开了一条缝。
很快有人从电梯走了出来。
一道穿着纯黑色大衣的身影笔挺的站在了电梯前，像是在送别什么人，所以背对着她那边。
“你回去吧。”他的声音很淡，但是不难听出关切之音。
“好，沈氏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随时帮你盯着，不会让人有机可趁。”一道轻柔的女生满满宽慰。
“嗯。”沈维霆轻声应付。
“我先回去了，这段时间你还有得忙，不要勉强，注意休息。”她不放心的在叮嘱了一声。
“嗯。”他后退了一步。
片刻后，那道身影往另一边走去。
景恬扶着门，咬着牙，默默的站着。
起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现在却知道了。
“景总，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就在景恬准备出去的时候，她后方的楼梯处传来了秘书的声音。
景恬惊然回头，努力镇定应对：“我觉得有些闷，就站在这里吹风。”
话音刚落，安全通道的门就被人往外边一拉。
她回头看去，便见沈维霆一脸阴沉，眉目冰冷的站在后方，静默的盯着她。
秘书见到沈维霆突然出现，疑惑的看了看景恬，有些尴尬：“景总，沈总，我刚爬完楼先回房间洗澡了，你们慢聊。”
为了方便办公，秘书与杨柳同住一间屋，和他们是在同一层。
景恬看不懂沈维霆的脸色，冷色答：“我和他没什么好聊的，我跟你一起回去。”
刚走了两步，她的手就被人拉住。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沈维霆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含着一丝质问。
“跟你有关系吗！”景恬凝眸，恶意质问。
握着她的手加重了力道，像是在克制什么。之后更为低哑的声音从牙缝间挤了出来：“我和顾昕昕是因为……”
“沈先生，你的事跟我无关，不用解释。”景恬身不动，嘴却不停。
还想要解释什么，当初是她主动放弃了这份感情，是她先退出了游戏，是她破坏了规则，他做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她只记得景芯的设计，却险些忘记还有一个顾昕昕。
当初两人还没崩裂的时候，他与顾昕昕的交情就不错，对方还曾是双方家庭都认可的未婚妻，她是什么？
握着她的手骤然松开。
她不敢侧头去看沈维霆的脸。
对方却先她一步折身离开，一如之前放下她那般漠然冷酷。
只是在临进门的时候，扶门的人才恶狠狠的扔下了一句，随即砰声关门，将两人隔成了两个世界。
景恬眼前一花，脸上感受到了一许温热。她伸手一摸，水渍染得指腹莹莹生辉。
“景恬，离婚协议我明天给你，从此你我各不相干！”
各不相干！
那一夜，景恬回房喝干了三瓶酒，枯坐了一宿。
天明之时才浑噩的倒在床上。
“景总！景总！”迷糊间，她听闻秘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努力支起疲惫不堪的身子，伸手揉了揉疼痛的头，却觉头很重。她扶着床头，晕乎的往外走去。
但是走了几步觉得自己现在很狼狈，便蠕动了干涩的唇，对着外面的人低声说道：“我不舒服，让我多休息一会儿，待会儿我来找你们。”
“景总，您没事吧？需不需要我给您叫医生？”秘书不放心她一个人在里面。
“没事，你先跟沈氏的人去现场，我多睡一个小时。”景恬说着朝浴室走去。
“好。”秘书见景恬坚持，这才离开。
脱下了衣服，将自己的重新冲洗了一番。从喷头喷溅出来的水轻重不一的打在头顶，让她混沌不堪的头这才有了一丝清醒。刷牙之后，她将自己的头发吹干，看了看镜子里面那个面色苍白的自己，自嘲一笑：“景恬啊景恬，你不要抱幻想了，老实的工作吧。”
她没有办法做到像顾昕昕一样正大光明的行走在沈氏家中，也没有办法给予四面楚歌的沈维霆帮助。
就算她如今手握一个冉冉升起的柳氏，但是还不够。
不够！
有些东西是天生的，就如顾昕昕，就如她，中间隔着难以跨越的鸿沟。
她或许费尽一生也难给予沈维霆那份如顾昕昕的帮助。
“不要想了！”她望着自己：“过去了！”
她换好衣服，却迟迟不敢迈出房间。
因为沈维霆说，离婚协议今天他会给她。
从前那么期待的协议，现在却那么害怕看到它。
但是逃避，却不能解决。
该断的，留不住。
等到她走到现场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一身深深色西服的柳映南也在，而且正在跟沈维霆说着什么，聊得还比较投机。
“景总。”秘书见到景恬来了，笑着退到了一旁，将她原先站的位置留给了景恬。
柳映南闻到景恬路过她时身上的那股沐浴香味，再看她披散的头发，柔软得动人心弦。轻声关切道：“我听秘书说，你昨晚没休息好，本来打算看完现场去看看你的。怎么不多睡睡？”
他的声音虽然是客套的，但是里面的关心却是真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