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的时候她还下意识环顾了四周,这里都是一些民居小巷,到处都是平凡百姓的气息。
自己应该没有被记者跟踪。
计程车离开之后,她就往里走去。
当她纤细的身影没入那条小巷之后,一直暗中保护她的阿金意识到了不对。
虽然这里距离景恬自己家很近,但是那条小巷却不是通往他们家的路。
反而像是去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他将车停在巷子外面,疾步追了过去。穿过那条仅容三人并肩行走的小巷,他抵达了巷尾。
巷尾是一处小街,里面人流稀少,有着几家小百货店和一些小吃店。
小街上还有一些正在玩耍的孩童,与骑着车归家的中年人,大家似乎都是认识的,见到之后都乐呵呵的打招呼。
地方虽然不大,而且环境也不是很好,但是这里的人却是很朴实,很纯净。
他的目光扫过这些行人与小店,在一处中餐店门口看到了景恬。虽然是一家中餐店,但是这里的老板却是一个懂品质的人,店外有一处专门用绿色植物隔开的小区域,景恬就坐在一片绿葱中,而她的对面还有一个人。
虽然身子被绿葱挡住,但是从其短发上看,似乎是一个男人。
看清这个之后,阿金惊了一下。
但是没有看清事实真相,他不敢妄自向沈维霆报告。
想了想,他去旁边一家小小的服装店走了一趟,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他直接走入那家中餐馆,找了一处靠近景恬的地方坐下。
坐下之前他还装作不在意的扫视了他们,两人没有说话,双双沉默着。
虽然只是一眼,但是他还是认出了那个男人。
之前那个男人跟景恬之间似乎有过一段故事,只是被三少横阻插入之后,那个男人就消失了。
但是今天他却突然出现了。
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他不敢耽误,这种事他不好阻止,还是让三少来更好。
走到一处不起眼的地方他给沈维霆打了电话。
正在加班,争取早点回家的沈维霆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看清上方显示的号码之后,他的目光赫然一凝,立刻接起来:“阿金,怎么了?是不是景恬出了什么事?”
阿金沉默了几秒,才答:“三少,景小姐正在跟之前纠缠她的男人吃饭。”
沈维霆紧绷的心弦在听闻这句话之后,轰然间断裂,一股压不住的情绪犹如万马奔腾的碾过心头,横冲直撞的在四肢百骸中游走,留下一地的狼藉。
而浑然不知自己的行踪已经被沈维霆掌控的景恬,还在跟阮一程沉默的坐着。
看着已经好一些日子没有见到的阮一程,她发现自己对他的依赖似乎也淡了,以至于她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
阮一程见景恬不如从前那般拉着他絮叨的说个不停,清瘦的面目浮现了几分悲色。喉咙几番翻滚,而后才艰难出声:“恬恬,你和沈维霆之间……”
想要问出口的关系,却还是夭折在了嘴间。
景恬听闻他半路消止的这句话,惊诧的抬起了头,他也看到报道了!
前段时间关于她和沈维霆的报道占据了市内所有报纸的头条,也占据了新闻的热播时间,他们的关系也随之曝光,继而舆论滔滔。
他……知道也不足奇怪。
阮一程见惊讶的看着他的景恬,本以为她会开口解释,却见她只是看着他继续沉默。鼓足了勇气的心再度被沉默的利刃划破,轻轻的疼着。
“你……”他试图轻松的开口求证:“你们真的在一起了,是吗?”
景恬看穿了他的强撑,面对他的询问,她不知道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
如今的她也搞不懂自己的想法了。
来见阮一程之前她想了很多话要问他,但是见到之后,她却不知道该问什么。
甚至于见他这么难受的询问她与沈维霆的关系,她都没有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来回答。
任由他眼中的希冀随着沉默,渐渐黯淡。
阮一程见景恬不回答,只是目光越来越悲伤,心头一疼。端起了桌上的水杯,强颜欢笑:“恬恬,我很高兴你有一个更好的归宿,虽然我对沈维霆不了解,但是我相信你的眼光,他一定对你很好。”
景恬看着他虚假的笑,看着他端起的水杯,轻轻蹙眉,眼眶发红。低声问道:“一程,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为什么这么久不出现?”
阮一程听闻她的问话,笑容渐渐崩析。重重的放下了水杯,他垂下了头,低低抽泣。
景恬听闻他的抽泣声,愣住了。隐忍的眼泪,瞬间就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抽泣了一会儿,阮一程低着头擦掉了脸上的泪痕,才抬起头看着景恬,见她也哭了,更是心疼。
拿起一张纸巾,原本想要起身为她擦拭眼泪,但是考虑到如今两人的关系,他又忍住了。
将纸巾递给她,笑道:“别哭了,擦擦吧。”
景恬接过他的纸巾,挡住了自己的泪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情绪才渐渐平定下来。
哪知刚平定就听闻阮一程嘶哑的声音解释着这段时间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我这段时间一直在照顾我的妈妈,做尽了一切我能做的,却还是没有留下她。就在三天前,她离开我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件事,所以把自己锁在了家里,直到今天才鼓起勇气联系你。”
短短的几句话,他说着哽咽了数次,说得艰涩而痛苦。
景恬听了之后,再度泪如雨下。
一张纸巾很快被沁湿。
她伸手捂着眼,轻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找我?”
这个时候是他最痛苦的时候,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她清楚他的妈妈对于从小就没有爸爸的他是什么意义。
失去了他的妈妈,他就失去了全世界。
而这样艰难的时刻,他却一个人咬牙撑过去。
她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撑过去的,但是过程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极其艰难。
阮一程听闻她的话,通红的眼眶再度晕出一层水光。察觉自己的失态之后,他凄然一笑:“我怎么忍心打扰你。”
一句话戳中了景恬心头最柔软的地方,一时间她竟无话可说。
阮一程见景恬眸色一痛,转移了自己的目光,哑声继续说道:“自从我妈妈查出病后,我就知道我和你之间是不可能在一起了。不说中途的心酸与艰难,就说你的父母也绝对不允许你跟我在一起的。我不想让你为难,也不想成为你的累赘,我只是希望你幸福。我不忍心破坏你的美好,更何况我还……”
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痛色一浓,他将手撑在桌子上,盖住了自己的脸,仿佛无颜面对她一般。
景恬看着痛苦如斯的阮一程,内心也是揪痛着,见他话锋突然一止,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又说不出口。
她第一瞬间就想到那条短信,然而这个念头刚出,她就摇头,不想去深究。
“一程,对不起。”
在他最为艰难的时候,她没有办法陪伴他,这是她内心最大的愧疚。
所以她接受不了阮一程的道歉,也不敢接受他的那份大度与体贴。
阮一程听闻景恬的那声对不起,盖着脸的手压得更紧了,声音艰难的从指缝间钻了出来,字字泣血:“不!景恬,你没有错。是我错了,错的人是我。”
景恬预料到他接下来的话了,心里一慌,慌忙打断:“一程,你不要说了,都过去了。我们……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曾经的恋人,如今被现实的大桨推至了命运的两端,再难回头。
她不再祈求从前的心心相待,只希望这辈子不要再伤害他。
阮一程却不想岔开这个话题,但是再听闻景恬那颤抖着声音是说出的朋友两个字,却还是裂了心。
“恬恬,你不知道。”他边说边摇头,仿佛除了否定自己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我……我还做过很伤害你的事。”
景恬伸手捂住了嘴,努力控制着眼泪,平静着自己汹涌起伏的情绪:“不重要了,真的不重要了。”
阮一程听着她的谅解,放开了遮住脸的手。一双温润如水的眼睛此刻充满了血丝,声音含着一股对自己的痛恨,痛苦的说道:“不,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景恬被他的样子吓到,她认识了阮一程二十多年,不曾见到他这个样子过。
当即,静了下来。
“之前在我听闻你认识沈维霆,而且手里还有着他给你的三千万的时候,我就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知道你和你爸因为沈维霆闹翻,而且还要偿还他这笔钱之后,我就做了我这辈子最错误的事。”
因为过于刻骨,所以至今回想起来,他也是痛苦万分。
景恬虽然有所准备,但是听闻他亲口含射出这件事,还是忍不住心痛。
这是自己曾经喜欢着的人啊,这是自己一直很信任的人啊,怎么会这样?
阮一程知道她很疑惑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他对自己的痛恨无以复加,只能凄苦的一笑,继续说道:“因为我妈妈生病了,我只有她这一个亲人,我怕失去她,我想要治好她。可是我没有钱,她要治病要一大笔钱。没有这笔钱,她就会死。而她一死,我就觉得我的世界立刻就会轰塌,我怕整个世界就剩下我一个人。对不起……对不起,恬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