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京城吗?”东方不败站在马车外问。
“嗯。”钱庄的事,必须尽快解决,否则日子一长,说不定真要发生暴动了。听说不少地方已经有百姓去官府告状,京城的官员也都纷纷上书请奏,皇帝八成都快被告她的奏折压得呜呼哀哉了。
“你要去少林寺吗?”贾襄见他不出声,于是明知故问,缓解气氛。
“我可以陪你去京城。”
贾襄没料到他会这样说,怔了几秒才说:“不必。”
“我想也不必。”东方不败笑说。其实他也没打算陪她去。当然,如果她强烈要求的话,就另当别论了。不过以她的性格,恐怕死也不会开口。
下了华佗山,就到三道口,一条向南通往金陵,一条向北通往京城,另一条向西通往少林寺。
“我们就在此处分道扬镳。”东方不败说。
“后会有期。”语气很干脆。
“后会有期。”东方不败从轿中拿出一个大而长的锦盒递给她,“东西还你。”
贾襄几乎不用想就猜到了锦盒里的东西,顿时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当初求一时痛快,又因着他不在面前,所以提笔便在画上写下一句“借问脸皮何处有,画中男子属最厚”。现在想来,实在很难为情。她长这么大还没那么直接的骂过人--一般都要拐几个弯。
“后悔了?”东方不败见她没接,戏谑地问。
“嗯。”贾襄很坦白的点头。
“很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一脸欣慰,语重心长地说:“夫人以后一定要谨记,顺从为夫才是王道。”
贾襄闻言啼笑皆非,他这是什么话呀!
“夫人会去少林寺与为夫会和吧?”是询问,更是要求。
“我又不当和尚,去少林寺做什么?”她故意这样问。
“你也当不了和尚。”
贾襄一囧,道:“那就更不用去了。”
“我在沙坪镇等你。”
“少林寺路途遥远,长途跋涉很累。”这是实话。
“沙坪镇在少林寺山脚下,镇上有一家江湖客栈,你到那里找我。”
贾襄无奈地摇了摇头,悠悠地笑起来,某人又开始间歇性听不懂人话了。
在三道口分手后,贾襄的马车便驶上去京城的官道。
“小姐,你明明就有计划去少林寺,为什么假装不想去?”红豆问。
“此一时彼一时。”当初决定去少林寺是想问他,与她定亲是否是为报答她当年的救命之恩,顺便退亲。以身相许这种报恩方式,她不接受。可现在人家银票都已经烧了,靠山也给她当了,她还能过河拆桥吗?再说了,不嫁他,真去当尼姑不成?
她还不想把祖宗十八代气得活过来。
红豆摇头,“不懂。”
“去外面吹吹风就懂了。”
“……”红豆知道,小姐不想让她看画,于是识相地挪到外面,与车夫一起吹冷风。
红豆出去后,贾襄便从锦盒里取出画打开,娟秀的小楷左边多了一行龙飞任舞的字--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脸皮相许。
“真有本事。”贾襄斜着头笑,心情很愉悦。
似乎,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他都不会生气。是他脾气好,还是另有原因?
与此同时,西边官道上的人,也各怀心思。
“教主。”大护法实在忍不住了,“你……没事吧?”
“没事,你们可以慢慢走,越慢越好。”东方不败的声音听起来很悠闲。
闻言,四人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下,能说出这话就表示没事。
事实上,每次上华佗山,东方不败的心情都很沉重,这一次,格外沉重,因为在那里遇见了贾襄。
酒楼、客栈门扉紧闭,街上小贩愁容满面,以往繁花似锦的京城,如今呈现出一片衰败之气。狂风呼啸而过,给人烟稀少的大街添了几分凄凉。
贾襄暗暗叹气,自责之感油然而生,同时也开始担忧,如果朝廷不愿答应她的条件,汇丰钱庄恐怕只能拱手送人了。生灵涂炭不是她想要的结果,父亲肯定也不愿贾府背上千古骂名。无论成败,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都必须尽快结束。
“小姐,那边有卖胭脂的,去瞧瞧。”红豆头一回来京城,见着什么都觉得新鲜,兴奋的像只小麻雀。
“这里的胭脂都是从金陵贩运来的,没什么可看的。”
“金陵的胭脂在京城卖,那才更要看呢!”红豆边说边跑到卖胭脂的小贩摊子前,这拿起来瞧瞧,那拿起来看看,脸上写着‘我是外来人口’。
贾襄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也走过去,发现胭脂摊的旁边是卖簪子的,忽然来了兴趣。左挑右选,最后相中了一根藏青色木簪,上面雕刻着一朵白色苍兰。
“这根簪子多少钱?”
“一两银子。”
“这么便宜?”贾襄惊讶不已,簪子的材质和做工都属上等,少说也值十两。
小贩长叹一口气,道:“不便宜没人买啊!这世道,生意不好做。京城住的都是有钱人,银子全存进钱庄换了银票,如今这汇丰钱庄关了门,银票成了废纸,富人一夜破产,生活都难,哪还有人来买簪子。不瞒您说,你是我这半个月来的第一个顾客。”
愈发内疚了。贾襄又随手另外挑了九根玉簪,对小贩说道:“包起来,与这根木簪子一起结账。”
“好,我这就给您包起来。”小贩高兴坏了。
“小姐,你买这么多簪子做什么?”红豆奇怪地问。
“送给姨娘们。”
“小姐真有心,姨太太们一定会很高兴……咦?你手上怎么还有一根?那好像是男士发簪……小姐你买男……呀!我知道了,一定是买给姑爷的对不对?”红豆激动地说。
“买给我爹的。”
“老爷已经过世了。”
“烧给他不行吗?”
“……行。”红豆作风中凌乱状。
贾襄主仆到京城已经三天了,却迟迟没有进宫,不是不想进,而是进不去。
“皇上也不派个人来迎接一下,要我们怎么进去嘛!”红豆拖着下巴抱怨。
“他大概不知道我们到了。”贾襄缓缓转动着手上的茶杯,她错了,当初应该顺便把聂青带上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红豆苦着脸说,“总不能一直呆在青楼吧?”
贾襄低头默默喝茶,住青楼,总比睡大街来得舒服。
刚来京城那日,大街小巷找遍了,没一家客栈开门营业,无处投宿只好在街上闲晃,结果一晃就晃到了青楼门口,于是她突发奇想,女扮男装住进了青楼。
“小姐,你倒是想想办法啊!要是姑爷知道你住过青楼,肯定会气疯。”
“他气什么?”贾襄一脸无所谓地说道:“他自己又不是没住过。”
“你怎么知道他住过?”
“猜的。”
“……真会猜。”红豆真的很佩服自家主子,住青楼还能住得这么安逸。她可是半夜都裹着几层衣服,生怕遇上不轨之徒。
*
贾襄想了很久,最后决定先去户部,可还未走出青楼,就被官兵堵了回来。
“哎哟,官爷,您这是做什么?”老鸨惊恐万分地出门迎接官兵。
“官府接到密旨,百花楼藏有朝廷钦犯!”带队的做个‘上’的手势,官兵当即鱼贯而入,开始四处搜查。
“嗳……嗳……”老鸨想阻止官兵,又没胆量,手乱摆一通后,转而对带队的官兵说:“我们这里只有姑娘,没有钦犯,官爷您看能不能行个方便……”说着,从袖子里掏出几张银票偷偷递给他。
那官兵一看是银票,脸上立马露出嘲讽地表情,“银票我多得是,我送点给你,你交出钦犯,如何?”
“官爷真会说笑。”老鸨一面赔笑,一面催促小厮去拿现银。
见此情形,贾襄暗暗叹一口气,心想,上街摆个摊,称斤收银票,不知有没有人卖……
现银一到,官兵就停止了搜查,装模作样地说了一句‘见到钦犯立刻报案’之后,便拍屁股走人。官兵一离开,百花楼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姑娘们练歌练舞练笑,只等天黑做生意。
“我猜压根就没什么钦犯,那些官兵就是来揩油的。”红豆一脸不齿地说。
贾襄没有作声,淡淡地瞟了老鸨一眼,便转身上楼。
“小姐,我们不是要去户部吗?”
“不去了。”
“为什么?”
“突然有点饿。”
“……”明明刚吃完早餐。
贾襄不疾不徐踩着木质楼梯向上走,眼角的余光却始终关注着楼下的情形。她走到楼上,老鸨才卸下脸上防备的表情。
真是走到哪里都能遇上怪事。贾襄好笑地缓缓摇头,走进客房。
“小姐,我觉得这家青楼有点怪。”红豆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
“嗯。”贾襄漫不经心地应一声,脑中思考着该如何脱身。
方才在楼下,官兵离开后她正打算出门,右脚才刚抬起,就见老鸨神情一肃,手上多了一枚绣花针。不用猜也知道,那枚绣花针是为她准备的,所以她非常识时务的改变了方向。
京城那么多青楼,她怎么偏偏走进了这一家呢?
真晦气!
夜黑风高,雾气很重,适合逃亡。
贾襄站在窗前,很想跳下去,可她骨头不硬又不懂轻功,这样跳下去就算不死也能摔个残废。突然想起东方不败那日在桃林中取笑她的话。
他说,所有不懂轻功的人,都该去当鸟。
她觉得这句话应该换个说法,所有不懂轻功的人,都该去当猫。猫多好,跳下去摔不死。
轻笑一声,贾襄关上窗子,准备睡觉,一转身,赫然看到一个黑衣人蒙面人手握长剑站在跟前,吓得差点跳起来。
黑衣人冷冷地看着她,手中的长剑稍稍动了一下,好似考虑着该先剁脚还是先剁手。
“阁下走错房间了吗?”贾襄原想等他先开口,但是她猜等他开口的时候,她估计已经开不了口了,所以趁还活着,先讲几句。
“你是贾襄?”冷漠的声音带着一点蜀地的口音。
贾襄稍微挣扎了一下,道:“不是。”骨气这东西,该舍弃时就舍弃。骨头都损了,骨气留着还有什么用?
“你是。”他的语气很肯定,“我见过你的画像。”
知道你还问?贾襄失笑,“那你见过的画像一定很失真。”
“如果你不是贾襄,那你是谁?”她的泰然让黑衣人开始动摇了。
“你要想杀个人玩一下,我是谁又有什么关系?”贾襄四两拨千斤。
“我只杀贾襄。”
“那么你可以走了。”
黑衣人盯着她沉吟了片刻,忽然一剑刺来。
贾襄倒抽一口凉气,来不及躲闪,眼睁睁看着剑架到自己脖子上,剑刃与她的血管之间只有一公分不到的距离,她隐约能感到剑身散发出的寒气。
小心翼翼地深吸一口气,贾襄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带颤抖,“可以让我死得明白点吗?”黑衣人没有作声,但他的眼神告诉她,他默认了。于是她又问:“是谁派你来杀我的?我自问没什么仇家,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有人想要我的命。”
“梁王。”
贾襄更懵了,她这辈子别说从来没见过梁王,就连梁王的封地蜀州都没去过,怎么会得罪他老人家?
正疑惑,忽然又一个黑衣人变戏法似的凭空出现在房内。若不是屋内已经有了一个不速之客,贾襄真会怀疑是自己眼花出现了幻觉。虽然这间房没有铜墙铁壁,可它好歹也有四面完好无损的墙,门窗紧闭,他们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望着屋内的两个黑衣杀手,贾襄心中忽然涌起一种无与伦比的崇拜感,懂武功的人都是神仙,她下辈子一定要投个神仙胎。
与此同时,黑衣人一号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扭过头去看。而黑衣人二号显然也没料到有人捷足先登制服了他的目标,怔了一下。
贾襄急中生智,大吼一声,“还楞着做什么,快动手!”口吻很强势很颐指气使。
两人被她这一吼给唬住了,楞了一下之后同时动手。没办法,不是同路人,就是敌人。我不杀你,你就会杀我。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住在隔壁的红豆被响声吵醒,睡意朦胧地推开门,一面揉眼睛一面口齿不清地说:“小姐,好像听到有人在打架。”
打斗声戛然而止。黑衣人猛然发现贾襄早已逃之夭夭,窗子开着,当即跳窗追出去。
红豆打个呵欠,睁开眼,房内一片狼藉,不见半个人影。小姐呢?
贾襄没有摔死也没有摔残,因为她跳下去的时候,某个倒霉鬼正好路过,让她砸得趴在地上当了垫背的。仓促的说了一声‘谢谢’之后,拔腿便跑。京城她不熟,兜兜转转好半天,最后在一个破庙落脚。停下来才惊觉,其实脚扭了。突然想到上一次在华佗山扭到脚,痛得要命,方才逃命的时候却没觉得痛。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没有依靠的时候,就会不知不觉变得坚强。
贾襄自嘲似的一笑,一面轻轻揉脚踝,一面观察四周。不大不小的庙内,有一尊佛像,结满了蜘蛛网,尘土也落了一身,很落魄的样子。佛像前有一个摆放香火的石台,石台上放着两根烛台,同样布满灰尘。
忽然,庙外传来脚步声,贾襄立即警觉起来,跛着脚快速走到佛像后面躲起来。
“聂青,你不要不高兴嘛,我只休息一下下。反正天还没亮,宫门关着,走再快你也不能现在进宫面圣啊!”
是任灵!贾襄松一口气,倒霉多了,终于也能运气一次。
“我可以从宫门递紧急奏折。”
“那也不必急于一时嘛!人家累死了。”
“若梁王的人先动手,就算累不死你,有人也会杀了你。”
贾襄一听‘梁王’二字,顿时竖起耳朵。
“谁杀我?”
“你不是说那个东方不败武功高的不像人吗?你害死他的未婚妻,他不杀你杀谁?”
东方不败的未婚妻?不就是她!贾襄有点晕,任灵怎么会害死她?
“聂青你不要乱讲,我什么时候害死贾了?东方大哥要是误会了,我就死定了。”
“你拖拖拉拉,耽搁我进宫请皇上派人保护贾襄,她若遇害,不怪你怪谁?”
贾襄大惊,聂青知道梁王会派人刺杀她?!
“好吧。那……那如果东方大哥要杀我,你会救我吗?”
“不会。”
“聂青!”
“害死贾襄,他不杀你我也会动手。”
“你、你、你……你喜欢贾是不是?”
“少瞎说。”
“我没瞎说!你要是不喜欢她,怎么会为了替她报仇而杀我?”
贾襄扶额,感觉额角的青筋跳了几下。她还没死呢,报什么仇!
“我是为黎民百姓报仇。汇丰钱庄掌控着大业王朝民间的九成财富,她一死,钱庄就会落入梁王手中。”
“梁王是皇上的弟弟呀,落入他手中不就等于落入朝廷手中,你生什么气?”
“算了,说什么你都不会懂。”
贾襄却听懂了聂青的话--梁王想造反。但是有一点她不明白。为什么她死,钱庄就会落入梁王手中?就算她后继无人,好歹还有个未婚夫,再不济也该充公归朝廷,当然,朝廷只会得到一个负债累累的空壳子,钱庄的白银早已被她掏空转移,而另一部分被父亲藏到名剑山庄……
蓦地,贾襄恍然大悟,名剑山庄与梁王早就勾结上了。梁王之所以想杀她,就是想用她的死击垮大业王朝的经济。只可惜,他低估了她的运气,也低估了汇丰钱庄的规模。父亲藏在名剑山庄的那五千万两白银,其实只是钱庄存银的零头,也是钱庄除去存银以外的本身价值。
父亲向来君子爱财取之以道,想必早已决定把钱庄‘卖’给朝廷,才会拿走那五千万当报酬。可笑的是名剑山庄竟像是得了宝,与梁王狼狈为奸。
一窝败类!贾襄冷笑。
“谁?!”聂青极警觉地问。
“想不到聂大人一介文臣,也是耳聪目明的。”贾襄从佛像后面走出来说道。
“贾!”任灵惊叫。
“你还活着。”对于这个‘见死不救’的‘故人’,聂青没打算给予好脸色。
贾襄一点也不在意他的棺材脸,淡淡道:“我都听到了。”
“先去我府上,天亮再进宫。”
贾襄摇头,道:“我还要去一趟青楼。”
“我陪你去!”任灵一脸兴奋地说。
聂青只觉头上好大几只乌鸦飞过,表情臭到了极致,无视任灵,转头问贾襄,“你去青楼做什么?”
“睡觉。”
“等你死后,可以睡个够。”
“地府也有青楼?”
“……你到底想去青楼做什么?”
同去不就知道了?贾襄淡眉一扬,道:“百花楼,麻烦带路。”她不识路。
他有说要一同去吗?聂青以前认为是她怪,现在忽然觉得怪的人可能是自己,因为她的表情实在太淡定太理所当然。
正文第十六章:缺德不缺德
百花楼门口,两个大大的袖灯笼在整条花街显得格外耀眼,照得送往迎来、浓妆艳抹的花娘们脸上金光灿灿。
贾襄三人甫一来到门前,就有眼尖的花娘殷勤地粘上来,把他们往里面拉,娇滴滴地声音拧得出蜜来,“三位爷里面请。”
贾襄嘴角轻勾,神态悠悠地走进门。任灵也笑眯眯蹦蹦跳跳跟进去。聂青则寒着脸甩开胳膊上的手,带着下地狱的沉痛感不情不愿地踏入那扇门。
老鸨一见贾襄进门,粉墙上的媚笑顿时失色,取而代之的是满脸错愕,“你怎么会……”从外面进来?
贾襄则始终一脸从容,边走边说:“你也是练家子的人,该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境界叫神出鬼没。”
老鸨更加惊讶,不敢置信地默默跟在她身后,满腹狐疑。消息明明说贾襄不懂武功……
贾襄来到自己的客房,房内一片狼藉,显然老鸨与之前的黑衣人不是同路人。“你又是为谁做事?”她在主位上坐下问,聂青与任灵则充当打手各站两边,俨然一副开堂问审的架势。
“小梁王。”老鸨不怕说实话,只是心中很不解,明知山有虎,一般人早就有多远跑多远了,哪里还会回来兴师问罪。这贾襄莫非当真深藏不露?
“目的呢?”
“带你去蜀州。”
贾襄莞尔一笑,“梁王要死的,小梁王要活的。看来还是小梁王有远见。梁王恐怕也只能指望小梁王称帝后封他一个太上皇了。”
聂青一听这话,脸又臭了几分。出言不逊、大逆不道之类的词一一在脑中划过。
老鸨则喜出望外,“早知道贾小姐这么配合,我就不必大费周章给你下夺魂丹了。”
“你给贾吃了夺魂丹?!”任灵大叫一声,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
贾襄一听‘夺魂丹’这名字,心凉了一半,再听任灵那带着颤抖的声音,心全凉了。江湖果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走的。“你哥医得好吗?”赛华佗不该浪得虚名才对。
任灵苦着脸摇头,“我哥当年就是因为没医好惜姐姐的毒,才会被盛怒之下的东方大哥困在华佗山上三年,还除去了赛华佗的名,从此不许再行医。”
东方不败曾……冲冠一怒为袖颜?贾襄只觉一股奇怪的气流涌向胸口,淡淡地,说不出的闷。沉吟几秒敛去心头的异样感,她转眼问老鸨:“怎样才肯给我解药?”
“解药在小梁王手上,怎样才给解药他说了算。”
“没有解药,我还能活多久?”
“可能是一天,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一秒。简而言之,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归天,没有任何征兆,你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贾襄若有所悟地抿了抿嘴,然后挟着笑意说:“这不就等于没中毒?人本来就说不准什么时候会死。”
老鸨愕然,忽然有点明白小梁王为何执意要活捉她了。这个女子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风华,光是看着她就觉得天下很太平。
“我劝你快点让那个小梁王把解药给贾!”任灵气鼓鼓地瞪向老鸨,道:“眶你一把年纪,想必听说过三年前日月神教一夜灭唐门的事吧?东方大哥三年前会为惜姐姐灭唐门,今日就会为贾灭梁王府!”
贾襄暗暗心惊,任灵说出的事实让她感受到了以前在东方不败身上从未见过的魔性。她以前还奇怪,为何世人都说他是大魔头,她却只看到一个桀骜不驯、一身邪气的轻狂少年……原来,只是她看到的太少而已。
当一个人被绝望淹没时,会表现出两种极端:第一种是用沉默接受命运,第二种是用愤怒反抗命运。前者得道成仙,后者失心成魔。而东方不败,必是不屑的抛弃了前者,傲气凌然地看着自己沦为魔鬼。
那个时候的他一定崩溃到了简直想灭掉全世界的地步,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向全世界宣战。贾襄垂下眼,感到莫名地失落。
“哼!唐门是江湖门派,朝廷才会葞日月神教为所欲为。但梁王是帝王子孙,手握重兵,东方不败若灭梁王府,朝廷岂会放过他?”老鸨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东方不败就算有天大的胆子,谅他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你……”任灵说不过她,又急又气。
贾襄则笑着对老鸨说:“我劝你以后还是不要信口雌黄的好,当知祸从口出。”口气一如既往地波澜不兴。
老鸨大笑,“你真以为东方不败会为你与梁王作对?”明明是嘲讽,贾襄却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期待,好似东方不败与梁王杠上正是她所想要的结果。
抬眼仔细看她一眼,贾襄道:“他不会为了我与梁王作对,但是,别说是小小的梁王,纵然是当朝太子,他也照样捏圆捏扁。”语气甚是轻描淡写、漫不经心。
“但愿他真如你所言那般神气,会去梁王府救你!”老鸨咬牙切齿,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精光。
这让贾襄忍不住又多瞧了她一眼,视线无意晃到她头顶,接着一怔,眸光闪了闪,嘴角稍稍勾起一个弧度,道:“你自信带的走我吗?”
老鸨无比自负地大笑一声,道:“我难道还带不走一个中毒的废人吗?”
“你少狂妄!有我任灵在……啊……”任灵猛地捂住胸口,皱着脸道:“你给我下了什么毒?”
“你不是赛华佗的胞妹吗?怎么,这点小毒也无可奈何?”老鸨阴着笑嘲讽。
“谁规定赛华佗的胞妹必须懂医术了?!你开青楼的,是不是也一双玉臂万人枕?”任灵柳眉倒竖回呛过去。
老鸨气急,扬手就像甩她一耳光,却被人在半空中拦截,狼狈地摔到地上。
“聂大人终于像个男人了。”贾襄含笑揶揄。
什么叫像男人?他本来就是!聂青冷冷地哼了哼,用眼神居高临下秒杀老鸨,伸出手作‘拿来’状,道:“解药。”
“没有!”老鸨腾地一下跃起来,点了聂青的穴道,“方才是大意了才会让你得逞,就凭你,也配向老娘我要解药?”
聂青依旧挺直腰板瞪着她,脸上露出恼怒之色。
贾襄弯唇一笑,纤纤食指一伸,指向她的额上方,慢条斯理地说道:“那你看他够不够资格?”
老鸨转身仰头看去,还来不及惊讶,一锅底当头砸来,当即晕倒在地。
“前辈好身手。”贾襄拍手叫绝。
“是锅好。”一年过半百的老者身形矫健地从房梁上跳下来,脸不袖气不喘。
任灵一看清来人的样貌,倏地瞪大一双铜铃眼,不敢置信地指着老者惊叫,“你、你是魔厨锅缺德!”
贾襄一听这名号就笑了,谁这么缺德,给人取这么缺德的名字……
“不错不错,年纪轻轻还能认得我,小丫头前途无量。”锅缺德感到非常欣慰。想不到他隐姓埋名归顺日月神教这么多年,还有后辈认得出来。
任灵受宠若惊,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道:“我常听我爹提起前辈,三十年前,您一个锅子走江湖,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风云一时、恶贯满盈的江湖一害,祸害江湖的本事比东方大哥还高!”
“这你也晓得!”锅缺德简直欣喜若狂,想当年他是多么的威风八面啊!小丫头有前途,太有前途了。“你爹是谁?”他问。
“任阎。”
“什么?!任阎那老不死的居然生得出你这么可爱的闺女!”惊叫过后,锅缺德便无视众人,独自在一旁作捶胸顿足、痛心疾首状,感慨老天不公,没让任阎断子绝孙。
见状,贾襄满脸黑线,他果真人如其名缺德的紧,看来给他取名的人没有冤枉他。
任灵则扯着聂青的袖子志得意满地说:“看吧,有人说我可爱。”
聂青给她一个大白眼,少根筋!
任灵瘪瘪嘴,蹲地找解药。
“锅前辈应该不是凑巧路过吧。”贾襄淡淡开口,把锅缺德从咒骂词穷的悲愤中拉回来。
“是教主让我来的!”一提到那个比他还缺德的教主,锅缺德就恢复正常了,“还有啊,夫人,您不要一口一个前辈的叫,让教主听到,他会不高兴的。就叫我锅厨子吧,教主都这么叫我。”
“好,锅厨子。”贾襄从善如流。还好没让她叫‘缺德厨子’,虽然她长这么大指桑骂槐的事没少做,可直接骂人却很少,要她一口一个‘缺德厨子’,那还真是折煞她的修养。“你一直在暗中跟踪我吗?”她问。
“从您踏入京城开始。”
“这么说来,你是第二个黑衣人?”
“是啊。我原想与夫人开个玩笑,乔装刺客试试夫人的胆量,没想到被我给撞上真刺客了。”锅厨子不好意思地用锅底戳后脑,一副笑呵呵为老不尊的样子。
“那个刺客呢?”
“被我解决了。”
“我的丫鬟呢?”
锅缺德用锅笑嘻嘻指向邻房,道:“在隔壁睡得正香。”
“多谢。”
“嘿嘿,不客气、不客气,替教主保护夫人,那是我们的荣幸。”
贾襄闻言挑起左边眉毛,“我们?”
“是啊,从您动身的那天起,我们这些正巧在沿途或京城活动的人就接到了教主的‘黑风令’,务必护夫人周全。”锅厨子说完缩了缩脖子,又小声补到:“夫人,刺客的事,您可千万别对教主讲。他若知道我不小心让刺客的剑架上了您的脖子,我这根又老又短的脖子铁定给他剁了下酒喝。”
难怪这一路太平无事,贾襄心中又是一阵感动,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浅弯,隔了几秒才神色如常地回答锅厨子的话:“放心,我不会让他拿你的脖子下酒的。”
锅厨子感激涕零。东方家祖上积德,娶了个善良的媳妇。
“那么血腥的东西吃了会生病的,挖个坑埋了就好。”
“……”他就奇怪,东方家祖上怎么可能会积德?!
“没关系,我哥是神医,不怕吃出病。”任灵特善解人意地说。
锅厨子横她一眼,“太不可爱了!”
任灵一听就急了,“人家只是实话实说嘛……”
聂青又瞪了她一眼,所以说你少根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