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护士尽心尽力地帮甘露问过了每一个有可能接触到她的同事,医生护士甚至还有做清洁的大婶,所有进过她病房的人全都问了个遍,结果还是一无所获,那串手链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彻底失踪了。为此李护士每次给甘露换药总觉得内疚,倒是甘露渐渐看开了,自从那晚想到手链可能跟着姐姐一起离开这个世界之后她是真的释然了。
住院的日子里,甘露必须接受抗排异的治疗。医院通知了学校,但省城和学校相聚一百多公里,学校派了一名辅导员来看望,根据她的病情,辅导员建议她先休学半年,把身体彻底养好再回学校。
甘露答应得干脆,反正成绩稳定,就算临时抱佛脚也不担心挂科,索性用这半年时间看看自己喜欢的书再写点稿子,乐得清静逍遥。
躺在病床上哪也不能去,心里还是惦记着姐姐,从拿到手机的第一刻起,她就开始不停地拨打那个神秘号码,可结果让人失望,不是无法接通就是已经关机,到了第三天,那个号码更是成了空号,唯一的线索算是断了。不仅如此,她也不知道姐姐男朋友的电话号码,甚至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姐姐对于男朋友一直守口如瓶。真希望葬礼还没举行,只能委托李护士跑一趟圣保罗教堂。那个神秘电话和姐姐的来信中都提到了这个地方,应该是不会错的。
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教堂的工作人员说,李护士去的前一天正好举行了甘霖的葬礼,现在棺木已经安葬完毕了。李护士只带回墓地的地址,还有几张工作人员拍摄的葬礼现场照片。
那些照片虽然尺寸不大却拍得很清晰,完全可以看出葬礼现场的庄重肃穆,甚至可称得上隆重。天气阴沉得像随时可能下雨,神父以及来宾身穿黑色的丧服,大概现场一共有四五十人,但甘露一个也不认识,这些人的共同点就是身上的穿着都相当考究,像明星出行一样戴着墨镜,从不远处停放着的一长排豪华汽车可以看出,这些人的身份明显都是所谓的社会精英。
李护士看了半晌,最后指着照片上的一个矮胖老头说,那是市里的一位领导,她曾在新闻里见过。
领导?姐姐什么时候认识的?甘露对姐姐的葬礼出现了那么多社会上层人士而疑窦顿生。就在几年前,姐姐的工作也只是在麦当劳打工而已,除了去娱乐场所外,她的高中毕业文凭没法找到更有前途的工作。这些年来甘露和姐姐聚少离多,每次她又总是冷冰冰的,甚至从没主动关心过姐姐的生活。到现在甘露也不清楚姐姐和男朋友在一起后究竟有没有再工作过,过的又是怎样的生活。只知道麦当劳姐姐没再去过,但是给甘露的生活费却是越来越多。现在回想起来,这些全都是谜。
妈妈曾说过,照全家福千万别跟姐姐站在一起,一个惊为天人,一个平淡无奇,两人靠的越近她越能衬托出姐姐的美丽,那种衬托不只是绿叶和红花的关系。甘露不想当姐姐的参照物,所以哪怕是跟姐姐一起上街,从来都是离得远远的,连手也没牵过,更没有姐妹合影,现在回想起来,真是终生的遗憾。十多年来,她一直刻意疏离着姐姐,尽管妈妈遗留的恨意早已消弭,但她已经习惯了冷漠,就像姐姐习惯了满足她的要求,就算她选择就读学费最贵的医学院,姐姐也没拒绝过。甘露现在才意识到,姐姐的好是永远都无人能替代的。
棺材里的姐姐身穿白色长裙,人死去后是最美的。虽然脸色苍白了些却很平静,绝对的平静,就像被风吹下的枫叶落在草地上,真正的美。
捧着那些照片甘露心如刀绞,泪水夺眶而出,直到姐姐死,她也没对姐姐好好笑过。
“别,千万别哭,会伤到心的。”李护士怕甘露触景生情,打算把照片全部收走。
甘露按住李护士的手,她擦干眼泪,用坚强的目光看着李护士:“请别拿走,我保证不哭了,我会尽量控制情绪。”
李护士犹豫片刻还是放下了那些照片,叹了口气,轻轻走出了病房。